外面的小丫鬟见她没有出声,以为她没有听到,便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向她欠了欠身,再一次说道,“三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周卉认出这是夫人院中的丫鬟,看起来和清月一般年纪,她有心想问问清月的下落,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都这时候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知道了,我随后就过去,”她叹了口气,想将压在心头的巨石吐出去一些,身上又出了一层汗,大热的天,她竟然感到一阵冷意。
那小丫鬟见她不动身,又催促了一遍,她私下里听说过,三姑娘脾气极不好,动辄便打骂身边的下人,她和几个小姐妹猜测,三姑娘上一个丫鬟说是身染重病才被送出去了,这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说不定是被三姑娘打的呢。
听到她这一声催促,周卉原本平静的脸上顿时显出了些怒气,小丫鬟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鄙夷,庶出的说到底不过是半个主子,承蒙夫人厚待,才给了她几分脸面,她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可不是随她任意打骂的。
周卉紧盯着她,小丫鬟毫无惧色的和她目光相对。
半晌,周卉收回目光,夫人身边的丫鬟竟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也难怪,那老婆子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清楚的很,从小就看自己不顺眼,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只能恨恨的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清月不在,她身边连个使唤的下人都没有,那小丫鬟见她动身,在前面一溜烟跑没影了。
周卉的院子和周夫人是前后相连着的,可若是从正院进去,要穿过半个府宅,周卉慢吞吞的走着,心里不断想着应对的计策。
下人们已经干起了手头的活计,此时见着她,虽说还是和往常一样招呼一声,可是周卉怎么听,那语气里都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极其的刺耳。
下人观察着她走远了,才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指点着,一脸嫌弃鄙夷的样子。
“那偷东西的是她的丫鬟,说不定是她指使的呢,说良心话,夫人对她可真不错,这满京城里,有几家的嫡母能做到这样的,若是遇到那不好的,庶出的子女连条活路都没有,她倒好,做出这样的事,啧啧……”一个婆子撇着嘴说道。
“那谁知道呢,”另一个婆子笑着,“平时看着她不声不响的,也说不定是那丫鬟自己动了贼心。”
那婆子听到这话,嘴撇的更厉害了,拉过她的手,两人头低到一处,那婆子的手不断比划着,不知说了什么,随即俩人都笑了起来。
正值午时,好在路上遇到的下人不多,周卉加快了脚步,朝着周夫人的院子赶去。
大毒日头照着,周卉身上不知出了几次汗,额头上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拿着帕子擦了一次,很快第二颗汗珠又落了下来,像是刚从水里出来般。
走近了,远远的看去,陈嬷嬷一反常态的守在廊下,这么热的天,她面上却像寒冰似的,冷不丁的让周卉怔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走的快了些,她心口砰砰的跳着,像是打鼓般,她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下来,提起裙摆向院子里迈去。
“呦,三姑娘来了,快请进去吧,老爷和夫人就候着您呢。”一向慈祥平和的陈嬷嬷不阴不阳的说道,周卉来不及置气,她捏紧了帕子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走进正堂,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身上的炎热酷暑瞬间散去,扑面而来的是阵阵凉爽,周夫人的院子占地极佳,冬暖夏凉,很是适宜。
周卉来不及想别的,她抬眼看去,父亲和嫡母端坐在上首,面无表情,不知等了多久,下首的位置上坐着二姑娘周筠如,她身后的大丫鬟清浅,和往日一样,规矩的站着。
而地上,她一眼就认出,伏在那儿的,就是许久未归的清月,她一动不动,不知跪了多长时间,头埋在双臂间,整个大堂里,静的可怕。
看这副情景,周卉已经心知肚明,她紧张的连咽了几口唾沫,双手不断绞着,连一向繁忙父亲都来了,父亲最重规矩礼法,今天,怕不是要动家法打死她。
不会的,不会的,事情还没到那最后一步,她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应对之策,或许清月没说出来,对,她不敢说出来,她知道,若是得罪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所有的念头不过一瞬间,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走上前去行礼问安,“父亲,母亲。”
“坐吧,”周夫人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这件事她只是从头到尾的告诉了周晋,虽没有挑破,可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个中原有早已心知肚明。
周卉只斜斜的坐了一个边角,大堂上安静的落针可闻,说都不先开口,这更让她心里忐忑不安。
长久的静默让周卉的心仿佛在油锅里反复煎炸般,她一刻也忍受不了了,便观察着众人的脸色试探着开口,“母亲,让女儿来是……”她转过目光,装作刚发现般,有些惊讶的捂住了嘴,“清月你怎么……”
又是久久的静默,没人接她的话,周卉有些难堪的住了口,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她手心里又出了许多汗,只能用力攥紧了帕子。
周夫人微动嘴角,像是刚听到般,悠悠开口,“今日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周卉心头猛跳,不明白她问这话什么意思,她低垂着头,快速思索着,难不成清月已经都说了,不会的,都说出来的话,她现在就不会好好的坐在这里,只要没说就还有一线希望,清月大不了被打几十板子撵出府,好歹还有一条命在,若是她,在这府里遭受白眼,还不如死了。
“听说了,”周卉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听说了就好,你这丫头,偷了筠如的嫁妆,好在被我发现了,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周卉脑中转的飞快,看这样子,清月并没有将自己供出来,那就好办。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带泪,拿帕子捂着嘴,一副娇弱可怜样,“母亲,女儿身边的人犯下这等蠢事,是女儿管教不严,请母亲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