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干办也说，办公学，纯粹属于预算外开支，人家会支持办学，却不支持自己拿出更多钱来，说来说去，就是观点上支持，财力上不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你要去强行收取，肯定是不妥的。
陈镇长只好又眼巴巴看着王秀才。
王秀才有点急，怎么镇长也没看透问题的实质，明明办公学所需，可以划入预算，作为缴费项目推出，可是经不起两个干办的三言两语，就拿不定主意了？
如果都这样，那还办个屁的学。
王秀才对这两个干办十分蔑视，你们作为镇公所的干办，在镇长都大力提倡办公学的时刻，却一唱一和地打退堂鼓，你们自己不出力就算了，还要起反作用力，太可恶了。
别看王秀才是个书生，脾气也是挺倔的，如果按照他的性子，早就跟这两厮吵起来，把他们骂个狗血喷头了。
可是他只不过是本镇雇来的老师，不是镇公所的人，更不是上一级有权力的人，连土生土长的龙德镇民都算不上，怎么能跟两个干办吵架。
连争论都要细声慢语的，生怕惹这两货不开心。
看到陈镇长拿不定主意的表情，王秀才有些不甘心地劝道：
“自古兴办学校就是善义，功莫大焉，龙德镇能不能办得起一所真正的公学，要看镇公所各位了，如果诸位坚定信心，那就没有办不成的，集镇民的力量办学，我相信必会受到拥护，如果镇长感到筹钱困难，不妨先在全镇作一个调查，听听全体镇民的态度再行动吧。”
陈镇长一听，觉得有理。
他问王秀才，这个调查怎么来做？
王秀才说要先拟定一份文告，张贴出去，广而告之，待镇民们知道镇里想办一所学校，只是苦于经费不足，欲发动镇民集资建校，再去作深入细致的调查，听听大伙儿是什么态度。
这活儿就交给王秀才了。
王秀才也不推辞，当场挥笔，写下告示一张。
然后陈镇长打量请梁和吕两位干办照此内容，再多抄几份，到街头要路口张贴。
梁吕两干办虽一百个不情愿，但既然镇长发话，那也只能照做了。
说到底还是有规矩的，干办虽然是县衙任命，但镇长对他们有弹劾之权，而他们却没权弹劾镇长，如果镇长恼了，跑到县太爷那里参一本，梁和吕就得滚出镇公所，再享受不到那份荣耀和待遇。
他们只好抄写了十几份文告，拿出去找地方张贴。
而王秀才也要回到私塾去，继续教学生，今天还有两节课呢。
就在他离开镇公所时，后面有个人把他叫住，居然是镇公所的厨子。
王秀才已经认得他叫阿六。
便问阿六有什么事吗？
阿六把王秀才拉进一条弄堂，注意地看看两边，似乎在防备着什么，很警觉的样子，这使王秀才紧张起来，问阿六你在看什么，神秘兮兮的。
阿六压低声音对他说，王秀才，你是个好心人，但你一定当心哪。
王秀才问要当心什么？
阿六说就是要防备对你不利的事情。
王秀才问什么不利的事？
阿六说，你真听不懂吗？还是假装听不懂？
王秀才似乎察觉到阿六话里的意思，但他不太相信会是这样，忍不住说，你是担心有人对我不利，我会被人打吗？
阿六说对呀，你得防着点，小心有人对你动手哇。
王秀才吓了一跳，连忙问阿六，是谁会对我动手呢，我是从外地来的，没跟这里的人结过怨，有过恨，阿六你是在捕风捉影，跟我开玩笑吧？
阿六刚要再说什么，忽然被什么响动惊到，他赶紧闭嘴，晃晃脑袋，匆匆跑出弄堂去了。
留下王秀才一脸的蒙逼。
但王秀才毕竟智商不低，他不会认为阿六真跟他开玩笑。
阿六跟他只是面熟了而已，算不上任何交情，为何突然跑来向他说这样一番话？其中必有缘故。
王秀才不得不对阿六的奇怪言行分析起来，揣摩阿六说的对我不利究竟是哪人？
我会被人打？是什么人要打我，为什么要打我？
他当然会想到目前正讨论着的有关办公学的事。
难道阿六是叫我在这件事上小心？
但我热心的是办公学，又不是干坏事，不对任何人有攻击性，怎么会招来攻击？
难道，是那两个干办……
一想到梁干办和吕干办，王秀才倒有些不安，这两人确实挺掰的，似乎对办公学抱着很强的抵制心，他们不太欢迎办公学。
仅仅是因为办公学会让他们觉得多出来一些工作，嫌劳累吗？
如果是这样，他们怎么会发展到攻击我王秀才的地步。
显然不可能，他们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事，贪图安逸而已，虽然我提倡建公学会给他们增加一点工作量，但这工作量又不大，目前也只是在筹款阶段，陈镇长亲自出马去游说的，这两货到现在只动了动嘴，而且还是反对意见多，认可意见少，没有累死累活，何必恨我恨到牙痒。
那就不是他们？阿六指的是另有其人？
王秀才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不管了，把阿六的警告放下，就当阿六放了个屁。
接下来的日子，陈镇长就听从王秀才的计策，先是进一步动员那些有钱人家出钱，并且明码标价，第一梯队的，一律每家出十两银子，只能多不能少。
第二梯队的每户出五两，也是只能多不能少。
看看那些人家还是无动于衷，有的甚至扬言不会再多出一文，陈镇长真的火了，相信了一句话，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镇公所，陈镇长召集起一干人，拍着桌子吼道：
塔酿滴，这个镇上，办一件好事都这么难，一个个都只有嘴功，却不肯多拔一毛，办个公学是有利于大家的，并且利子利孙，百年的好事，怎么就征不到一千大洋呢。
古人尚且知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咱们镇要是办不成一所学校，会越来越差，子孙后代呆的傻的越来越多，现在还来得及，只要老子当一天镇长，就一定把这事办成。
然后向手下一班人下达命令，务必在一个月之内，征集到一千大洋，用什么方法我不管，人要是征不齐，都塔玛滚吧，我另招有能耐的来管理。
梁吕两个干办一听，这事恐怕不好办，他们当即提出辞职。
陈镇长说你们把辞职信给我，我来替你们送到县衙去，不必你们亲自去，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可以走人了。
两个干办却跳起来，拍着桌子跟陈镇长吵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