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坟地变故

马车在一座城市外围的小站临时停靠。

钟先生和阿圭一前一后下了车。回头一顾,古大哥也跟在他们身后。

此时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如果只是钟先生和阿圭,他们不用多废话,目标明确,直接迈步往他们山村方向走。

但因为身边多了个古大哥,钟先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这一趟行程,马车是古大哥花钱所雇,无亲无故,钟先生和阿圭怎么沾这个便宜?

而接下来,古大哥会有什么行动?

阿圭垂头丧气,还在为中了扒手失了四两银子而耿耿于怀。他也在担心,坐车的钱怎么算?

“古大哥,您这车,我和阿良,不能白坐吧,您看……”阿圭有意无意地摸着他那被割破过的口袋,明显一副诉苦的嘴脸。

钟先生一看,阿圭已经在耍滑头,自己不能不有所表示。钟先生兜里有一百多文,总得做个姿态。

“是的是的,古大哥,多亏了你,我和阿圭才能回到这里。我没有更多的钱,身上有的,全拿出来,也只有这点,不够的,只好暂时欠着了。”钟先生把一百多文掏出来,双手捧向古大哥。

古大哥扬起手摆摆,动作相当潇洒:

“我没向你们要钱啊,这趟捎带你们一下,算我送的见面礼,我跟两位就算认识了。要是你们不嫌弃我,咱三个交个朋友吧。”

阿圭一听连声说好。钟先生当然继续客套几句,确定古大哥不会收他的钱,嘴里连说谢谢。

可钟先生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古大哥声称送个见面礼,要跟他们交个朋友,其中必定有他的用意。

钟先生和阿圭不过是两个衰爷们,古大哥用得着那么巴结吗?肯定是他们身上有着某种利用价值。

不过既然是朋友了,当然得有点儿表示。

钟先生当即一拍巴掌说:“已经过中午了,咱们在车上也没吃啥东西,就到外面找个小饭馆,来两个简单点的菜,喝碗酒吧。”

一百多文也吃不了什么大餐,钟先生之所以这么慷慨,也是想试着弄清古大哥的目的,也许就在杯盘叮当间,他因为气氛热烈而说出真话来,就算不会和盘托出。

也有可能不小心泄出点尾巴,能让他们揪到点蛛丝马迹。

古大哥这回没有推托。三个人到了车站外,进了一家小酒馆,叫了两荤两素,淡酒一壶,边喝边聊。

酒让阿圭这小子霎时忘掉失财伤痛,他本就有个话痨子病,一旦情绪兴奋,就会眉飞色舞,十分健谈。当下就一口一个古大哥,唾沫星子横飞,却嘴上抹蜜。

虽然钟先生了解阿圭这德性,但还是为他能随口捡起那么多好话而惊奇,这小子在外游荡几年,口才真的练出来了,在酒的作用下,绝对是字字珠矶。

当然说来说去,无非是一看古大哥就是好人,讲义气,肯助人,能交上古大哥这么好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古大哥也是神采飞扬,与阿圭一唱一和,大有相见恨晚的气势。钟先生甚至担心他们酒酣耳热的,会隔着桌子来个拥抱。

还好,他们的表演出现一个间隙。钟先生连忙夹进去问道:“阿圭,你在大车店时跟我说过,你是有急事才回家的,到底是啥事呀?”

钟先生其实并不关心阿圭的破事,只是要打断他们的肉麻,随便换个话题而已。

没想到这一问,捅着了阿圭的要害,他竟然一拳头砸在饭桌上,把隔壁几桌人都吓一跳,连店主都跑过来,问客官为啥发脾气。

钟先生刚想替他解释一下,古大哥已经抢先了,向店主摇摇手说,我们是在说事,说到气头上而已。

“你怎么啦?”钟先生瞪着阿圭问。示意他不要发酒疯。

阿圭把破衣的钮扣扒开,露着黑乎乎的胸脯,拼命压抑着对我说:“家那边,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钟先生一惊。

“你还记得,咱们村的向阳坡吧?有人要在向阳坡那片地上造房子了,那块地方,不是咱们村里的坟场吗?祖祖辈辈,去世了的都埋在那个地方,是咱村的风水宝地呀。可是有人看中了它,要在那里建什么园林……”

钟先生一听,顿时明白了,原来他俩是殊途同归,目的相同。

但刚要说什么,阿圭自顾说下去。

“其实你不知道,这件事,已经闹了几个月了,咱村里的人都不同意,可是村主还有族长他们都同意了。上个月我回去过一趟,村主让我们全村人家都在合约上按手印。有些人家按了,有几户没按。我是没按,第二天就上城里来了。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开工了。”

“你在城里,又是怎么知道的?”

“前天我碰上了开铺的老粘,他刚去过村里,但这事对他家没什么影响所以知道了也不管,心安理得回城继续做他的生意,他把村里的事跟我讲了,还说他碰到我老娘,我老娘叮嘱他如果碰上我,叫我快点回去拿个主意。老粘告诉我说,很多牛拉车进了坟场,将没有迁走的坟都扒平了……”

阿圭说到这里,忍不住抽泣起来。“我老娘在老粘面前说起我爹的坟被扒了,哭啊,她说她看到了我爹的骨头,都散落在荒地上了,那天正好下大雨,有些骨头就被冲到下面的溪流中去了……”

钟先生听到这里,也一拳砸在了饭桌上。

吓得旁边桌上吃饭的人都噤若寒蝉,有几个胆小的以为他们会在店堂内大闹起来,没吃完就站起来走了。店主一家都小心了,不敢上前来干涉,站得远远地观察他们。

又是古大哥朝店主扬扬手,表示抱歉。

“阿圭,你就是为这事赶回家的?你知不知道,我也是啊。”钟先生抓起酒壶倒酒,可是已经没有了。

古大哥吩咐店主端酒来。钟先生也顾不上兜里的钱够不够,倒了一碗就咕嘟嘟向嘴里灌。气愤难平啊。

阿圭惊异地望着他,“阿良,你说什么,你也是为这事来的?”

“没错。”

“噢,我想起来了,你爷爷的坟,也在向阳坡。这么说,你一直没在村里,当时也没在合约上按过手印吧?”

“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件事。”

“那你现在,又是怎么知道的?”

钟先生差点脱口说出,是我爷爷显灵来求我的。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这话要出口,要么招来阿圭一顿讥笑,说他脑袋进水,胡言乱语。

要么把他们吓得半死。

因为所谓的鬼神,一般都存在于人们的传言当中,偶尔有人遇上些虚惊怪异之事,就算向别人描述,也很难让别人相信,因为不是人人都感同身受的,全世界有多少人声称看到了甚至遭遇了,但大多数没见过的人仍半信半疑。

再说了,钟先生也不想让阿圭知道这事。何况还有个陌生的古大哥。

所以钟先生撒个谎,说是从报纸上看到的。

“怎么?这事连上了报纸?”阿圭感到很意外,他跟钟先生同岁,却因为不识字,根本不看报。

钟先生颇为严肃地点点头,“我看到报上登了,说我们钟家村的人都在闹分岐,有人同意卖给别人造园林,认为这块地已经不能用,坟墓都挤了,新坟都装不下,倒不如将整块地卖掉,另换一块地作坟场。但也有人认为把祖坟地卖给私人造园林,是对祖宗的犯罪。”

“是犯罪,肯定是犯罪。”阿圭脸涨得通红,一点淡酒不至于让他这样,他是激愤所致。“我要去找那些人,跟他们没完。”

其实钟先生也如此,现在都恨不得杀人,只不过眼前没有可杀之人。

这时古大哥站起来,说他去方便一下。阿圭和我继续说话。

“阿良,我爹的坟给人扒了,你爷爷的坟也让人扒了,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