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齐盾站在高凳上修着刚搬来时就不怎么好使的灯泡。
黎明自吃完饭起就一言不发的看着枯燥的魔法课本。
厨师蟹被夕暮追的满房间跑。
小夕暮嘴里还时不时的就会冒出一句。
“大闸蟹,大闸蟹!”
阿昼一把逮住夕暮,像个抓孩子的老母亲一样神情庄重。
轻轻放到了床上,开始帮着夕暮洗脚,夕暮很顽皮的把脚在水盆里踹来踹去,弄湿了阿昼的袖子。
阿昼也不介意,轻轻的挽起来,漏出手腕处一个也已经被打湿的红绳,红绳的下坠,是一个小小的桃木珠子,上面是清晰的昼字。
然后继续帮着搓洗脚趾间的每一个缝隙。
“阿维夫,父
亲。昼,姐姐。”
阿昼搓洗的手突然僵硬了,像是所有血液都停止了流动。突如其来用力的手将夕暮疼的轻声一叫。
那些被仓皇的时光覆盖的记忆,那些被时光的尘埃埋葬的往事。突破了堤坝,灌满了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在阿昼抬起头的时候,二人的泪水竟然同时占据了眼眶。
还有夕暮,那盯着桃木珠子上那个昼字一动不动的目光。
◎
雪花星星点点撒落这个世界,漆黑的乌鸦穿过血雨腥风扑打着翅膀席卷而来。
小女孩在腥甜的空气中寻找着食物。依靠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半锈匕首,刨开冻僵的尸体,取出还能食用的肉。
拄着卷刃剑的老人本来半花白的头发在风雪覆盖下泛的更白,褶皱的面容上却镶嵌了星辰的眉眼,虽然那些星辰已经因为岁月的沧桑而显得微弱。但却是不可磨灭的永恒。
摸了摸腰包,只找到了面包,但是染上了一些血迹。
正准备伸手去擦,女孩飞扑过来就咬住了老人的手和面包。
老人急忙抽出手,手背被刮出俩道细长的划痕,鲜血淋漓的暴露在空气里。
撕下衣服包扎好了手背,那块完整的面包已经被吃的只剩下零星的碎渣了。
还有的就是女孩贪婪的目光。
老人伸出手。
“跟我来吧,你在这找不到吃的的。”
女孩拿着匕首扑过来,却被铠甲上飞卷的披风卷了个严严实实。抱着离开了。
老人把女孩带到新的一片尸堆,鲜血淋漓的嘴再次张开扑了过去,一匕首却无法刺破那坚硬的盔甲。
“唰。”
女孩被老人拍飞到雪地,滚了好几圈才爬起身。
只看到老人坚定而深邃的目光,像是容纳了一整个世界的沧桑与冷冽。
那种冷冽,怎么也看不到终点,就像是广袤无垠的大海。
“请不要侮辱这些战士,他们不是食物。我指的食物也不是他们。”
老人每走到一具穿着甲胄的士兵身边,就会为这些捍卫边疆的勇士行下军礼,然后拾取他们腰包里的食物。
再一抬手,用雪将尸体掩埋。
女孩看着不断鞠躬的老人,还在被刚刚拍飞自己的力道所震撼,不敢轻易靠近。
老人将一块面包递给女孩。
“吃吧,以后不要吃人了。”
女孩挪动了几步,随后飞快的把面包夺下,直接将整块面包吞到了嘴里。
“愿意当我的义女吗,我可以天天帮你整到吃的。”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他对人类的语言不是十分了解的,只懂得只言片语。
阿维夫抱起女孩,目光在快要没入暮色的夕阳下阵阵出神。
“就叫夕暮吧,这个黑暗的时代早就该随着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了。”
北疆的气候,永远都是严寒与大雪弥漫的冬天。看不到春天的百花盛开,听不见夏夜的虫鸣嬉闹,更看不到秋天的百草凋落。
只有银白色的世界,和漆黑色的树干。
仓皇的刺破天空,把白寥寥的天空分割成无数块大小。
然后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有些人生活自出生起就是荣华富贵,看不见底层人民的痛苦,所以肆无忌惮的发动战争引起内乱,放外族入境。
而还有些人,却注定了要成为了这个战乱的世界的受害者。
明明上位者轻松的一句话就可以救下千万条性命。但是从未见过尸横遍野的人,又哪里知道大雪的苍茫和尸骸的凄凉。
埋葬了多少仓皇的美好意愿,和简单平凡的向往。
一老一小,漫步过了无数个战场,将大雪抛开寻找食物也不吃人,因为阿维夫告诉过夕暮,我们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不能像嗜血的野兽一样茹毛饮血。
阿维夫扒着雪。尽管手已经被冻得僵硬而麻木,一只小指头早已冻断了。
阿维夫将落在夕暮眉毛的雪颤抖的划掉。
“父亲对不起你,还说能带你找到吃的的,在坚持俩天吧,咱们离索尔城不远了。”
天空彻底被黑暗所替代,阿维夫将衣服上的丝线用血抹红,然后一点点拿匕首在桃木珠上刻上昼字,用以睹物思人,想念那个三年未见的女儿,和她甜美的可以驱走寒冷的笑容,像是凤凰花一样,在冰冷的秋末盛开出生机的光。
夕暮在一旁看着,开始是不懂阿维夫为什么沉默的,但是后来阿维夫却对那颗挂着珠子的红绳念起往事。
有过包饺子放铜板时候故意把藏着铜板的饺子让给阿昼,有过一起放生鸽子的经历。更有过那些躺在绿色的草地仰望天空的日子。
而现在,身边除了冷冽的寒风就是血腥的气息。
如果过去,现在,未来,这三个时间段挑选其一的话。
我想大家都会选择过去吧,不想感受现在的寒冷与黑暗,不想接受未来未知的的危险,或者更加黑暗的未来。
纵使过去也有过难过和悲伤,但是过去的华丽却远远可以概括曾经的悲怆。只留下那些美好的记忆与过往。
——孩子妈,你红绳编的真好看,可是我总感觉空落落的。
——空,空什么啊?
——珠子上刻个字吧,这孩子在咱们放弃希望时,像是明亮的白昼一样照耀我们。
——就,昼吧,阿昼。
——好好好,你刻吧,我得包饺子去咯,老天爷送了我这个孩子。我必须得好好庆祝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