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死人了,你门十个家伙,肯定都会进宪兵团的吧?”
毕业晚宴上,一个毕业兵拍着让·基尔希斯坦的肩膀道。
“哈?”让瞥着他道:“你这不是在说废话么,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拼死拼活地进前十啊?”
“我也要进宪兵团。”旁边的的马可·博特也笑道,脸上满是喜悦:“可以在王的身旁干活啊……想想就觉得光荣!”
“又在装乖孩子了呀,马可……”
让坏笑着将马可的脸按进了他的大酒杯中。
马可被莱纳的突袭搞得一脸懵逼,一时间有些茫然。
“什么……”
“你还是说真心话吧。”让望着一脸麦酒的马可道:“其实你这么高兴的原因,是因为可以去内地生活吧?”
看着马可有些尴尬的样子,让仿佛突然被点燃了似的,激动道:
“是因为终于可以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最前线的破地方了对不对?是因为内地那安全舒服的生活正在等着我们,对不对?!”
周围一时间雅雀无声。
所有人看让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异样。
就连马可脸上也是一红,看起来十分尴尬。
让说的是事实,但却是谁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作为军人,本该无所畏惧,以保家卫国、为人类的事业无私奉献为己任。
想要去内地过安全舒适的生活,自然是怯懦的表现,是应该为人所不齿的。
可事实是,每一个拼了老命争前十位置的人,为的不就是能够进入宪兵团,去过更安生、更舒服的日子吗?
这是真相,是所有人都想要但又不敢说出来的真相,只存在于大家的心照不宣之中。
让却直接将这个真相说出来,还在马可的脸上的挑明。
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脸,更是令有着前十身份的马可的脸格外疼,让他无比尴尬。
“让……让你……”马可满脸通红,慌得四下看了一圈,仿佛希望没有被人发现似的怯怯道:“你也……你也至少有点羞耻心啊!”
让满不在乎地歪着头想了想,道:“对哦,你好歹也是个优等生,要脸的……”
他说着,突然又转向刚刚调侃他的那名训练兵,以及周围所有投来异样目光的人,不屑道:
“那你们这些家伙呢?问这样的问题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如果你们进了前十,你们就会去调查兵团吗?为了所谓的‘人类最后的堡垒’而加入驻扎兵团,留在罗塞之墙里面吗?”
让强势的质询,令所有人的脸上都闪过惊慌羞愧的神色。
一时间,没人有脸站起来反驳他的话,一个个都低下了头,生怕对视上他的眼睛。
半晌,才有人弱弱道:
“这个么……我们也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才出生在这种地方的……如果能过上不必每天都担心会听到巨人脚步声的日子的话……那我们……”
“就是说嘛。”让这才满意地坐了下来,端起酒杯道:“大家都是人,都想到内地去,不要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在这里冷嘲热讽的。”
他说着,望向了对面的阿尼·利昂纳德和贝特霍尔德·胡佛,道:“那……你们俩呢?也是一样的吧?”
“我……我确实是以加入宪兵团作为志愿的!”
贝特霍尔德被问得有些紧张,急忙一本正经道。
让“切”了一声,似乎对贝特霍尔德这么干脆地认怂感到有些无趣。
“我也是,不过……”阿尼淡淡道,一个白眼甩给了让:“我可不想被别人认为和你这种哗宠取宠的家伙是一路货色。”
让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家伙,还真是有够刻薄的。”
“你刚刚说,内地很舒服,是吧?”
让的身后突然幽幽飘来一个声音道。
那是艾伦,瞥着让的眼神满是不屑。
让一愣,疑惑地转过头去,瞪着他道:“你说什么?”
“你好像忘了,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五年前也是内地。”艾伦冷声道:“让,就算你不去内地,你的脑袋里面应该也已经够‘舒服’了吧?”
“噗!”
艾伦对面的莱纳没忍住笑,一口酒喷了出来,全喷在了阿尔敏的头上,慌得他连连道歉,帮阿尔敏擦拭。
“艾伦,别说了。”
艾伦身旁的三笠拉了拉他的胳膊道。
让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艾伦道:
“你是想说,我头脑简单,对吗?艾伦?”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一秒,才再次睁眼,道:
“那你就错了,我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让收敛了刚刚傲慢轻佻的姿态,变的异常严肃。
“四年前,为了抢回被巨人夺走的领土,人类投入了总人口的两成,发动了一次总攻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是结果呢?结果是那些人几乎全部都原封不动地进了巨人们的胃里面!”
阿尔敏擦拭脑袋的手僵了一下,无力地放了下来。
“我们还要再牺牲几成人口才能把土地抢回来?”让继续道:“打倒一个巨人,平均要牺牲三十个人,可是这个世界上巨人的数量,只怕远远超过人类的三十分之一吧?”
他说着,连自己都忍不住轻轻搓了搓手指,仿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人类……根本就赢不了巨人……”
食堂中死一般的寂静。
让的话声音小气势弱,但却像一颗无声的惊雷,将每个人的内心都炸裂。
将所有人都不敢碰触的共识像扒皮一样赤露露地揭开,似乎是让的特长。
巨人的强大和恐怖,人类在和巨人抗争中永无止境的败绩和牺牲,早已将人类无法战胜巨人这个认知烙印在所有人的内心。
能够支撑他们不去相信的,是他们最后一丝相信人类还有希望的侥幸心理。
让摧毁了所有人这最后一丝的希望,令他们彻底绝望。
呆了片刻之后,让回过神来,注意到了食堂中的死寂。
“哼,都怪你这小子。”他冷哼一声,嘲讽艾伦道:“把这里的气氛搞成这样,把食堂搞得像灵堂似的,何必呢,艾伦?”
“所以呢?”
艾伦道,似乎完全没有被周围的气氛所影响,瞪着让道。
让一愣,没有明白艾伦的意思:“所以?所以什么?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我说……”
“在我听来,你说的话好像就是……”艾伦道打断了他的话,道:“‘因为打不赢,所以干脆放弃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