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梦中事

初月的雪是最冷的。

冷到人不小心掉进湖里,直接没了半条命。

温酥抖着身子,嘴里吐出来的都是寒霜之气。

耳畔是嘻嘻索索的声音。

尤其那句“连个人都看不住,你个没用的废物,给我站到后院满二十四个时辰!酥酥什么时候醒你什么时候回去!”

她的意识才渐渐消散。

然后她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她性格依旧毒辣,对身为邻国质子的丈夫打骂不止,每天都在折磨对方,拿毒蛇咬他,用铁鞭抽他。

本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她突然用第三视角看自己时却觉得自己有些变态,甚至是看到对方一直被自己虐到了足足五年,满身伤痕累累地逃回了陈国,杀父弑兄,从一个不被人看好的庶子变成了天子。

卷席着千军万马把南国踏平,将她和褚南月带回陈国,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然后就看见自己讨厌的褚南月在下嫁魏臻后,又被陈致易捧在手心里成了白月光,自己则因为之前种种被囚禁,甚至以更残忍痛苦的方便每天被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痛苦,她求饶,却不到七日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且对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只在每次温酥要自杀时,又让人把她救回来,吊着一条命苟延残喘地继续折磨。

直到她终于丧了命,那个人踩着她的尸体和褚南月成婚。

温酥才从睡梦中惊醒。

此时她的额头流着豆大的汗珠。

听不见丫鬟的问候,她满脑子只是不想承认那梦里的是自己,可却没办法说出口。

因为那些画面太真实了,无论曾经做过的事,还是没有发生的事,都是她这种毒辣性子做得出来的。

甚至陈致易身上烙下的伤疤,都与梦境如出一辙。

她倏地开口问:“陈致易呢。”

语气低沉的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想弄死对方。

丫鬟下意识一抖,回答:“质子殿下在屋外罚站,老夫人说您什么时候醒,他才能什么时候离开。”

“那我睡了多久。”

“回小姐,足足有两天了。”

竟然与梦里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

温酥也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那陈致易岂不是在屋外站了也有两天?”

“小姐你何时关心起质子殿下了?”

丫鬟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却在接收到对方冷到极致的视线时缩了缩脑袋:“是奴婢逾越了,质子殿下确实在外面呆了两天两夜。”

这正常人要在这种冰天雪地里待那么久,早就没命了。

当然这话丫鬟是不敢说。

只因府里谁不知道温酥讨厌陈致易到了极点?

要不是仗着他还有个质子身份,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不然就凭他能高攀的上将军府的掌上明珠?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更别提陈致易还是搅了温酥“好事”的罪魁祸首,对方自然恨透了他。

温酥微抬美眸从窗缝里递过去一道视线看向外面。

只见那已经被雪覆盖到几乎看不见脸庞的男子,在丫鬟的说语下有了一点动作,他颤抖又卑微,完全就是被冻僵了身子。

哪像是梦境里那杀伐果决,在战场厮杀如修罗的男子?

让温酥有一瞬间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才会替他说话。

可心悸终究挥之不去。

她眼底复杂。

在睡了一觉后又去了他所居住的柴房找上了对方。

那里,是比安排下人住还要穷酸几分的地方,摇摇欲坠的窗户根本遮不住冷。

温酥进屋后还不由抖了抖身子的寒意,她看着石床上紧紧裹着被子,露出冷漠之色缓缓坐起来的男子。

说出了那句跟梦里台词一模一样的话:“就这样就架不住了,呵,眼睁睁看我落水救褚南月那股劲呢?”

美眸尽显狠戾之色。

她伸出手掐住了那瘦弱宛若刀削似的下巴:“你到底清不清楚,你是谁的人,不,是谁的狗?”

陈致易仍旧一言不发。

一双墨瞳仿佛要将其看穿,毫无情绪,只在温酥提及褚南月时有过一丝波动。

她察觉,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讥讽:“也不知道褚南月给你和魏臻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们对她魂牵梦索,不知道她要是死了,你们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腕就被人钳制住。

力气大的根本不像一个虚弱的人该有的样子。

让温酥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没受伤,还是自己触到了对方底线。

反正她疼地几乎红了眼。

这要搁在以前,她肯定就把人踹在地上,让他给自己磕头认错。

可现在,她忌惮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怕那场梦变为现实,自己和家里人都会死在这男人手里,尸骨无存。

所以她就想确认,陈致易是不是会和梦里一样制止自己。

现在她知道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

不过......她不会再像那里面发生的剧情,拿出带尖锐倒刺的铁鞭抽他。

而是反手给了对方一个巴掌,用有些受伤又阴冷的目光看着他:“怎么,我就是说说,你这条野狗还想开始反咬主人了?”

惊觉自己逾越,陈致易立马松了手。

温酥却不解气,她强压下不爽,用那藕节似的冰手落在对方敞开衣襟布满伤疤的胸膛上,温柔细软地说:“记住,你是我温家的狗,我不准你看别人,下次就别一门心思的在别人身上,懂吗?”

“不然你想要的,我都不会放过,尤其是褚南月,就算是镇南侯的女儿又如何,不过是庶女,这一次她没死,下次就说不准了。”

绝美清丽的面孔下,那又冷有毒的表情,此刻用蛇蝎美人一词来形容温酥,在适合不过。

陈致易也想到了这里,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又一瞬间感到困惑,自己做了这种冒犯之事,她竟然只是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口头警告。

简直不像她平日里要把人往死里虐待的风格。

当然,温酥是想不到自己这性格已经在陈致易眼里生根扎地。

她仅是冷笑,随即表情漫不经心地丢下一瓶金疮药往对方身上一扔,说道:“把药用了,七日给我到靶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