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疫病暂且得到控制。
云昭雪用木棍搅动着铁锅熬制着的汤药,浓稠且味道刺鼻。起初难民们是不愿服用,纷纷刁难,说她便是京城的衙门派来想要他们性命的人,只想草菅人命。是乞丐和老妇人做药人,喝过并无中毒迹象,才陆陆续续有些贪生怕死之辈愿意来服药。她守着病重的几人,直到傍晚时分,腰酸背痛到无法抬起手,每走两步,双腿都像是撕裂般的痛,惹得她频频皱眉。
“姑娘,时辰不早,咱回吧。”青月低声提醒道。
小乞丐也拍着胸膛,信誓旦旦、眼眸中闪烁着信念的光彩,道,“姐姐,此处有我和奶奶,保准不会让他们偷溜出去,也会乖乖喝药!”云昭雪蹙眉,他们若是随便跑到京城怕是会惹出乱子来,回头看向暗影,也有些抱歉的吩咐,“你在这儿辛苦些,若是有事,及时飞鸽传书与我。”
“是。”暗影利落的回答。
这等小事,在他眼里并不算是麻烦和重要。毕竟战场马革裹尸、他曾经装作尸首躺在血泊中,才能够勉强逃过敌军的视线,侥幸留得性命。只抱着剑,站在破庙的门槛处,像是门神,吓得众人瑟瑟发抖却不敢靠前,更别提是想离开了!云昭雪放心的乘坐着马车,回程的路上,颠簸得晕乎乎的眯起眼眸,靠着青月的肩膀、阖着眼眸浅睡片刻,“嘘,姑娘是累坏了!”
“嗯。”抵达丞相府的角门处,清风掀起帘幔,听到青月如此说,便守在跟前。
虫鸣蝉叫,云昭雪感觉脖颈酸痛的睁开眼眸,此刻已然是繁星挂满夜空。她来不及欣赏美景,就听闻竹茗院传来吵闹的声音,拎着裙摆、迅速跑回去。看着隔壁院儿的人正跟嬷嬷争吵,“老爷想见二姑娘,你拦着做什么!滚开……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云昭思消停几日,却也是不避人的暴露出嚣张跋扈的面貌。
看着护卫俨然是要拖拽着嬷嬷,云昭雪朗声呵斥道,“放手!”
“……”护卫们面面相觑,两位小姐的话,一时间不知该听谁的。云昭雪拧眉,冷声道,“我是丞相府的嫡女,孰轻孰重,你们心里掂量。”想到她的身份,护卫也赶紧松手,那嬷嬷跑回到云昭雪的身边,“姑娘,您回来了……”她压低声音,并没有让旁人听到。
这嬷嬷是清风从黑市买回来的,据说是夫家嗜赌,变卖家产,也只把她给抵押、卖了。
“云昭思,你若是想撒野就回自己的百灵院,闹翻天都没有人管。可你如果非要到我的竹茗院来闹事,就算是丞相来了,我也能罚你。”云昭雪眼眸微闪,唇角扬起些饶有兴味的笑意,道,“你是忘了脸受伤时的疼痛。又想再体验一回吗?”那毒素至今仍旧有残留,惹得她后退半步。
看着眼前曾经任她欺负的二姑娘,如今却像是看到瘟神般,时时刻刻都想避开。
“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儿讨晦气?是爹爹交你到书房去!”云昭思说罢,扭头便走,背影里还透露出几分仓皇。云昭雪有些不解,却听到青月低声道,“姑娘,我们取米面到破庙的时候,正巧撞到散朝回来的老爷,怕是要问施粥的事情……”正愁没有地方讨米呢,他倒是巴巴的非要撞上来。
云昭雪心生一计,特意换上隆重些的衣裙,戴着张夫人送她的那根金簪,向着书房而去。
——
隔壁院儿,云昭思受到羞辱、哭哭啼啼的跑回来跟继室夫人诉苦,“现在那贱蹄子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阿娘!你若是再让她嚣张下去,这府邸里哪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就算是三姨娘,如今都能够踩在你的头上跟您争些炭和冰了!”她说着,继室夫人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不好起来。
这些时日,三姨娘不知道是受哪个狐狸精蛊惑,或是开了窍。
起初是不争不抢,恬淡如水的性子,可现在却隔三差五便给丞相送些亲手做的香囊、荷包,更是保持着距离和暧昧,惹得丞相怕是两三日就要过去住一段时间。丞相府见风使舵的下人们,眼看着就不把她这位夫人给放在眼里了!用不着云昭思说,她的心情也堵得难受。
“这事情,总要让老爷亲自出面,你放心,她今日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继室夫人胸有成竹的说道,若是抡起对丞相的了解,无人比她更懂。丞相看起来两手清风,但实际却是一毛不拔的心性,想要从他的身边抠出些东西来,比登天还难。更何况是云昭雪这般挥霍无度的施粥?更是天方夜谭般的笑话!就算是三年前的大旱,他们也断然没有开门施粥过。
书房,云昭雪轻轻叩门,听着里面严肃且低沉的声音,才推门而进。
丞相板着脸,丝毫没有让她落座的意思,质问道,“你可知错了?”
“爹爹深夜叫我前来,只劈头盖脸便问知错?女儿实在不懂,难不成,是我在竹茗院跟云昭思吵了两句嘴就惹得您震怒不成?”她故意敷衍着,不卑不亢的站着,气场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看的丞相都有些心虚,干咳两声的喝了口茶润润喉,继而问,“你今日是不是拿了七八旦粮食,到城外的破庙?”
云昭思沉不住气的性子,是遂了他。
真搞不懂,原身的阿娘当初是瞎了哪只眼,竟然会喜欢丞相此等徒有其表的人,她眼眸闪过些嘲讽,却成功的刺痛了云丞相,“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今夜,去祠堂跪着!若是天不亮,便不要起来了!”他呵斥的声音极大,可云昭雪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只站在原地。
“爹爹此话,还真是让女儿的心痛。我眼里有没有爹?您眼里可是曾有过我?丞相府,何时有过二小姐?怕也是圣旨颁下的时候,才注意到吧?”云昭雪不动声色的提起她如今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