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复杂、清风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索性撩起衣摆的坐在石阶处，从怀中拿出用雷击木雕刻的人像轻轻摩挲着，喃喃道，“我年幼时，家境算是不错，好歹有田地几亩，也算是书童侍从随行的，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可家境中落，带着阿娘一路逃出来的，大哥和我只能到黑市来接单子，做些谋财害命的事情，双手沾满鲜血，连我都很唾弃，甚至认定此生便是行尸走肉、只需要能够照顾家人便好，所谓情绪都抛到九霄云外，只想活着。”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清风不肯提起往日的名字，也是想斩断过往，用云昭雪赐的名字，开启另一段生活。
“承蒙娘娘没有厌弃，将我收留。说是将阿娘控制在掌心里，可我知道，她是替我好生照顾着，免去我的后顾之忧。”清风曾经跟家中往来书信，从娘亲的只言片语中，能够窥探到一二，也感激颇深。“遇到你，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我身份卑微又有着那样不堪的过去，你是娘娘身边最得信任的，以后是能够高嫁。”
别说是在朝中寻些有才华，会哄人的书生郎，就算是找御医，侍郎，怕也是可以的。
清风实在是不敢耽误她的前程，才不敢将心事坦言说出，可云昭雪曾经有意无意的提点过两句，让他莫要因为犹豫而错失掉今生挚爱。“我只问你，你倒是能够想象亲自送青月出嫁，看她与他人携手白头，洞房花烛夜躺在他人臂弯中？你若是能，我以后便不会再多管。”云昭雪说罢就跟他擦肩而过。
只这句话，让他那日去第一楼，拎了红烧蹄髈回来，还闹出乌龙。
“我不知你会喜欢何种男子，但若是……我愿护着你，此生都不会有任何危险，也不会讨你发恼。”清风的话、低沉又有着力量的传来，青月听着、眼眶发红的咬着唇，用手捂着克制不发出些什么声音来，吸溜着鼻涕、擦着眼泪，“今日是借着几分酒意，可我脑子清醒，你也不用怕我赖账。”
清风将没有刻着五官的小像收进怀里。
即便没有刻画五官，从衣着和发髻的模样来看，都能够分辨出是青月。这是清风，每夜睡不着的时候，挂在树梢用小刀一样样的刻出来的，只怕若是有心人捡了去，看了去，会污蔑女子清白，才这般小心翼翼。倾诉衷肠到此，都没有听到青月的回答，他也苦涩的站起来，轻声道，“你若是无心，明日晨起时，我自然也会把如今种种给抛到尘外，你我都是服侍娘娘的人，也不必怕尴尬。”
“……”听到清风的脚步声，好像要逐渐走远，青月赶紧推开门，叫住他，“等等。”
清风停住脚步，转身的瞬间便看到一道身影飞扑进自己的怀里，下意识的抱着，低头看着她，有些诧异且浑身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哪里有人自说自话，说完便走的？”青月的眼眸像是兔子般，咬着牙，“你只管说自己的委屈和不容易，可却不问问我……”
“你，你愿意吗？”清风此刻又摆出些木讷的样子，问。
青月的脸颊绯红，却想起云昭雪的话，心一横，“我自是愿意的，但……我是要跟着娘娘，照顾左右。怕是此生都不会出皇宫，你若是厌烦，以后想要去皇宫外的地方看看花红柳绿。你我便不要再多言了。”或许是跟在云昭雪的身边时日多了，她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心爱之人，更不想在府邸中玩继室夫人和三姨娘她们那些的弯弯绕绕，还要靠抢，才能够得来些宠爱。
“娘娘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是不会离开。”清风答。
两人对视的瞬间，不言而喻的情在涌动，噗嗤笑出声来。而两个醉醺醺的趴在房檐上的人，差点儿因激动而鼓掌叫好，踩空跌落下去。曾树和暗影彼此捂着对方的嘴，颇为嫌弃，低声道，“看来，在这宅院孤零零的只有咱们……大业壮志未酬，身为男儿！”曾树拍着胸膛，想说出些义愤填膺的话，最终却欲哭无泪的将酒壶拎起来，倒进嘴里，擦擦流淌出来的残香，“我也好想有个知心人。”
“真是狼狈。”暗影看着他，吐出几个字，飞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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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堂，云丞相所到之处，皆是指指点点和低声议论。他不解，想询问却只听一片恭维声，愁眉不展时忽然被拽到偏僻角落处，看着刑部尚书大理寺侍郎，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兄。”
“丞相，陛下在你的府邸住着可有小半月的时日了，这……实在不妥。”秦征是云丞相在朝堂，相交算是甚好的友人，偶尔也会饮酒说两句掏心窝子的交心话。此刻听到风声的提点，也算是情真意切，“你毕竟是摄政王的人，如今跟陛下走得近，已经惹了许多非议。怕是摄政王的那处容不下你了！”
这两句话，让云丞相背后生寒。
想起云昭雪的话，竟然是应验了！难道她是有心要让自己陷入翎羽困局之中，除却她，无从可选？云丞相不知，仅仅那般年岁的女子便会有如此城府！愣神之际，忽然听有人说，“摄政王来了！”云丞相抬头，看着宋君繁冷冷的扫过他，那眼眸中，已然是没有信任可言。
“参见王爷……”朝臣们纷纷行礼，而秦征则看着云丞相的脸色和紧紧皱起的眉头，勾起唇角浅笑。
墨尘珏在丞相府小住，宋君繁代管朝政，也是因西域藩王愁容满面。席间，他倒是有意无意的问两句云丞相是如何想的，可偏偏走神的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更惹得摄政王疑心弃用。
屋漏偏逢连夜雨，云丞相的掌心冒出些薄薄冷汗，感觉眼睛都有些晕眩。
“丞相，你脸色不好，怎了？”秦征低声追问，云丞相恍然回神，摇头道，“无事，无事，这两日身子有些不爽利，怕是要休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