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昭心里沉沉的,有股说不出的压抑。她作为一个医者的确见惯了生老病死,但如此惨烈的她倒是第一次见。
明明前一秒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躺在了血泊中没了生气。
莲儿撞过去的那一刻,该是有多大的勇气。此前的恨啊怨啊,苏皖昭此刻都不记得了,她只觉得可惜。
难道在苏青青的眼中,生命就如此廉价吗?难道她为了自己目的和利益,就能把性命踩在脚底下吗?
可惜苏青青此时没有任何愧疚的意思。
她虚情假意地流了几颗眼泪,而后又跪在地上为自己辩解。“没教育好自己的婢女是我的过失,不过这件事既然已经有了结果,莲儿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就这样吧,不要耽搁了比赛结果。”
风若琳也有几分诧异了,苏青青面对她自己的婢女之死都无动于衷,这该是多么冷血的动物啊。
赵墨漓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这个丑陋的女人,心中生起一阵厌恶,甩袖离去。
女医们匆忙叫人去收拾地上的尸体,搬动中不小心撞到了一边的苏皖昭。她踉跄了一下,最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等待着结果。
风若琳也不想耽搁了。“既然查清了事情的真相,那么刚刚的结果便不再作数。苏皖昭被人设计陷害,按照恢复程度来讲,她的第一名实至名归。你们有没有异议?”
众人鸦雀无声,想必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她们有些惧怕了,苏皖昭的背后,不单单是公主一个人,如今当朝三皇子竟然也插了一脚。
这都闹出人命了,谁还敢有异议?
风若琳冷着声,继续宣布着淘汰人员,包括刚刚那个被苏青青利用的女孩在内的几个人,都被无情的剔除于名单外。
苏青青以留下的最后一名险胜。
就为了这样可笑的一个结果,苏青青已经闹了太多的幺蛾子了。她一路走来,究竟践踏了多少性命。
待人群散去,她们留下的几个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路上,苏青青与苏皖昭顺路走着,但两人各怀心事。
苏皖昭忽然顿住了脚步,忍不住开口道:“苏青青,这些都是人命。”
“我知道,”苏青青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那又与我何干?”
苏皖昭不解,她是怎么能问出这句话的呢?“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不怕夜半鬼敲门?”
苏青青莞尔一笑,显然她根本不在意。
“人在做,天在看。”苏皖昭留下一句话,踱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今天是不平静的一天,但事情已经落定,不久后这几个人就要随着女医们入宫。
夜里苏皖昭躺在榻上,却迟迟难以入睡。
她衣摆上染红的那块已经洗去了,但沾在她心上的那块血渍却擦不干净。
那声凄惨的叫回荡在苏皖昭的脑海里,仿佛在这不大的房间中碰壁回荡。
她着实是睡不着。
苏皖昭穿戴好衣袍,借着月色来到这精致的院子中漫步。
今天的月亮有点惨白,光落在青石板上,衬托出了上面坑坑洼洼的痕迹。
这风有点乍暖还寒的意味,打在衣袍上很轻易地就穿透了布料。苏皖昭不觉得冷,反而脑子清醒了些。
院子的后中央有与小片竹林,此时不是竹子生长的季节,有几分萧瑟的感觉。但在这无尽的夜色里,又能瞧出什么呢?
苏皖昭抬手,抚过了一片较低的竹叶,凉凉的触感在指腹处有点舒服。
她继续向前走着,打眼就瞧见那边的青石上坐着的男人。背影依旧是坚挺得令人难以靠近,但衬着这漆黑的夜幕,到有点薄凉孤单的感觉。
赵墨漓也感受到了背后的脚步声,轻悄悄的,他未曾转头便猜到了来者是何人。
他掏出腰间别着的玉笛,借着飘渺的月光吹了首飘渺的曲子。
没人懂,也不会有人懂。
苏皖昭叹了口气,快步上前在赵墨漓身边坐下。两人此刻没有什么尊贵之分,更像是相谈甚欢的朋友,也像故人。
“燕王此刻不睡吗?”苏皖昭率先开口,打破这寂静的处境。
赵墨漓侧头看了看,其实这个女子也是有些姿色的。
这样看去时,苏皖昭的五官很立体,月光刚好打出她精致的阴影,让人看了有些喜欢。
“你不也是吗。”
苏皖昭抿嘴一笑:“但我同王爷不一样。王爷心里装的是家国,而我只是为了今天的琐事而烦心。”
家?国?
赵墨漓的眸光淡了淡,他心里装的,仅仅是家国吗?“那你怪本王吗?”
苏皖昭一愣,随后她便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如果说莲儿的死是燕王的意思,倒不如说是她咎由自取,或者说是苏青青心狠手辣。
“不怪,”苏皖昭的发被风带起,带着几缕幽香。“这就是她该有的下场。我只是觉得她死的不值。”
“她不该为了苏青青那样的人去死。”苏皖昭补充着。
赵墨漓摇了摇头:“她们都一样,死或者不死,都是渣滓。”
苏皖昭回应着点头,她懂。“我能理解王爷的意思,可惜王爷当时并不懂我。我救苏青青,是因为我觉得生命值得,哪怕她不值得。”
赵墨漓有些恍惚了。
生命值得,这四个字是他第一次听到。他从小就被药吊着,纵然心怀着家国,不还是终有一日为这头疼的病症去死。
“本王……也希望。”
苏皖昭抬眼看着男人的深情,这位人人传道说冷漠不近人情的王爷,其实也有这样一面。
此时,她有些心疼赵墨漓。
“燕王殿下,我或许可以帮你。”苏皖昭歪头一笑,机灵地起身背对着他。
赵墨漓错愕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常态。“他们每个人都这么说。你想要什么,也是钱?还是官爵?”
“你想要的本王可以给你,但别在给我希望再打碎了。”
苏皖昭轻盈地回眸:“或许。”
她不敢轻易许诺,但她真的想救他,不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