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烛台前的长街

卿凡尘不辨喜怒:“连我抬手都看得清清楚楚,还说看不真切?你倒是说说,本王妃抬得是哪只手?”

俩丫鬟对视一眼,迟疑道:“似乎……是左手。”

卿凡尘道:“你们站在我的右侧,还离得远都看得这么清楚。想必连玉妃都贴身丫鬟都没你们看的这么真切,不然也不会一言不发了。反倒是你们两个小丫头眼神可真好!”

俩丫鬟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我……是我记错了,是右手才对,我们在王妃右边,您伸了右手,所以看的格外真切。”

卿凡尘翘了翘嘴角:“刚刚还说是左手,这么快就这么确定了?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可知道污蔑主子,会有什么后果?”

俩丫鬟汗珠更甚:“是,奴婢们记得清清楚楚,是左手没错。”

卿凡尘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伸出右手来,只见白嫩的掌心赫然一道三寸余长的口子,血已微微止住,但仍有血珠滚落,仔细看去,深色的纱袖上都被染上这深重的色彩。

“真是不巧,本王妃刚刚下轿时,感念玉妃妹妹一片深情,

一时心情激动,在轿子上划伤了手。若真是如你们所说本王妃是用这只手推了玉妃,那你们说,她哪个地方的衣服会染上这些血迹呢?”

俩丫鬟脸色一下子煞白。

沈缪人隐约哭声一顿,不自在地捏了捏衣角。

慕烨至眯起了眼,看了一眼两个浑身颤抖的小丫鬟。

胆小的丫鬟们话已说不出口,全身抖如筛糠。卿凡尘步步紧逼,慕烨至已起了疑心。眼看着这关键时刻,沈缪人却呼吸一顿,眼睛一闭,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夫人!”

“缪人!”

英俊的王爷与衷心的侍女齐齐地扶着倒在地上的柔弱美丽的女子,侍女哭诉的声音恍如泣血。

“王爷,夫人她这几天身体就不大好,一直吃不下饭,又有孕在身,您就当可怜可怜她,让她回去休息。”

慕烨至闻言更觉愧疚,想这个女人还怀着自己的骨肉,自己却怀疑她。当即看都不看卿凡尘一眼,抱着沈缪人走了。

卿凡尘神情冷漠地站在一旁,好似事不关己。

眼看着人走光了,安蓓蓓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一般,深深地看了一眼卿凡尘,转身消失在月光里。

卿凡尘抚了抚鬓发,懒洋洋道:“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都回去吧。魏叔,把这两个人每人打十大板卖到青楼里去,再跟人家说说为什么卖出去。王爷若是问了,就告诉他王府里不能留会污蔑主子的丫头,本王妃秉着家和的缘由才狠下心来。”

两个丫鬟浑身一颤,深深地埋首下去,彭彭地磕着头:“王妃!王妃我们错了!求求您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卿凡尘再不看她们一眼,捏了捏袖中带血的刀刃,坐上轿子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冠云院。

这世上有些事,做了,能饶过去;有些事做了,就是死路一条了。

那厢慕烨至夜半从沈缪人房里出来,抬头看了眼天上圆月,姣姣清光,像是那个女人清凌凌的目光。

不对!怎么会想起她来了。这些年她总是干些奇奇怪怪的事,还总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早已让自己厌烦至极,更何况她还总是欺负善良柔弱的沈缪人,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自己对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他这么告诉自己,却忍不住心绪越走越远:可是,怎么觉得今天她隐隐有些不一样呢?

恰好沈缪人身边的丫鬟樱儿走了过来道:“王爷,夫人这些天总是吃不下东西,您劝劝她吧。”

慕烨至道:“她胃口不好是常有的事,我已经吩咐了小厨房给她准备些清淡些的食物了。”

樱儿还想再说:“可是……”

“够了!”慕烨至忽然感觉到一丝厌烦:“本王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插嘴。”

樱儿吓得一抖,双腿一弯跪倒在地:“是,奴婢知错了。”

第二日。

卿凡尘描了眉,在铜镜中看了眼自己的侧影,颜如花鬓似云,是昔年最熟悉又最陌生的模样。

身边的丫鬟如碧走了过来:“王妃,卿府派人送了一封信来,是偷偷塞到门缝里的。”

卿凡尘手一顿,拿过信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夜半午时,清烛台见。

清烛台是一家卖蜡烛的店铺,开了许多年了,名声也好,不过……与她有什么关系,是什么人约她在那里?

卿凡尘皱了皱眉,看了眼手中的信,觉得这笔记略为熟悉。

咦?

她在王府中接触的人并不很多,如果说笔迹熟悉,应当是卿府的人,那应先筛选一遍母亲身边的人。

她一顿,说起母亲,她想起来了,这笔记应是母亲身边一位似友似仆的嬷嬷,从小时起母亲便命自己称为壶姑姑的一个人。

母亲身边的人……卿凡尘手一紧,放下东西淡淡道:“我知道了。”

如碧低眉顺眼:“王妃,楠妃来了。就在门外,说是来给您请安的。”

楠妃?卿凡尘思绪忍不住飘远了些。

七王府如今一正妃倆侧室并三四侍妾,一位正妃卿凡尘出身尚书家,两位侧妃却是出身不高。玉妃家里本是江南大户,祖上一无荫蔽二无官籍,在当地也算有些名气。

楠妃柯颐楠,武将家室出身,家中长兄是慕烨至门下一位家臣武将,她虽家中父兄皆有官职在身,实际不高。至于其他侍妾更不必多说,还有一位是家中的丫鬟提上来的。

说起当朝,朝代为西秦,皇室为慕姓。当今皇帝慕烨星幼年即为太子,但不被上任陛下所喜,几度险些被废。但本朝素来立长不立贤的规矩,此等大事受到大部分朝臣的反对才搁置。

据说上任皇帝最钟爱的一位皇子是四皇子慕烨征,骁勇善战、熟读兵典法律,是难得的人才。

再说回当今陛下,其登位之后,将兄弟们打发的打发,斩首的斩首,现在只剩下寥寥三四位。其中七王爷慕烨至最受其偏爱,坐拥京都最繁华地段王府与大多赏赐,平时也最是亲近。

但是现在看来,慕烨至的地位也并不是不可撼动的。

卿凡尘心有所思,摆手道:“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