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沉着脸回忆这次的事情来。只不过是和别人做个交易,一次暗堂的使用权拿来换一个女人。那女人是个官宦家的小姐,不巧的是正好是屡次想治他于死地的人。这下子都不用考虑了。
手下人打探情报说是今晚那小姐出来夜会情郎
谁知道竟搞错了地方,抓错了人!
更巧的是,这个被抓错的,他还认识……
他目光像墙角扫去,微弱月光下,卿凡尘白玉一般地脸颊毫无血色,像一尊瓷娃娃。
卿凡尘“唔”地一声,幽幽转醒。混沌的大脑在危机下迅速地摈弃了迷茫,她知道,自己怕是遇上事了。
看这屋子禁闭,连只蜡烛都没点,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方格小窗内投影进来的几道月光,实在是微弱的可怜。
她忍着脖子的酸痛,意识到自己此时双手双脚被反缚,而如碧明显不在自己身边,但仍旧已最快的速度认清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看这样子,自己怕是被劫持了,为财为色,但愿对方是个能说理的。
男人暗暗地看了一眼一瞬慌乱都不曾露出的女人,有些意外地挑挑眉,这个人……与自己印象中,那个咋咋呼呼的女人不太一样啊。
他换了个姿势,手指关节在木桌上微触,发出沉闷而低微的碰撞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却响如闷雷。
卿凡尘身子一肃,全神戒备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原来这里还有人?该死!光线太暗竟然一时没有注意到。
男人微动,却还是不说话。卿凡尘扭了扭自己麻痛到已经失去知觉双臂,深知这样不是个事,但是此时敌在暗我在明,万万要沉住气。
良久,似乎对方终于耗尽了耐心,不想再玩这无聊的互相对视的把戏,说了沉寂许久后的第一句话:“没想到,你竟能忍到现在。”
听到这个处于黑暗中的男人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充满了厚重感。卿凡尘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会说话好,会说话代表着能沟通。
她暗自思考,没有直面他的夸赞:“与我同行的人呢?”
男子笑了一声:“你很关心她?”
卿凡尘淡淡道:“并不,只不过我想知道她的处境。”
男子的声音冷了下来:“赏给我的属下们了。”
卿凡尘沉默了,对方似乎因为她的沉默而感觉到一丝胜利,遂又笑起来:“怎么?害怕了?”
卿凡尘沉思片刻:“并非,我只不过在想你的话的真假。”
“所以?”
“你在骗我。”
男子一顿:“何出此言?”
卿凡尘冷静道:“你们深夜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而且听你声音观你形态,我不太相信是为了劫色。若不是为了劫色,那就很可能是专门为了我来的。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很没有必要去动一个婢女。”
她说着,思路越来越清晰,索性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
男子沉默了许久,才“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个聪明人,和传言中不太一样。”
卿凡尘一挑眉:“传言?”
“胸大无脑,蠢破天际。”
卿凡尘:“……”
安蓓蓓这里有人骂你。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胸腔内滚滚怒气,冷声道:“你是谁?”
男子玩味地道:“你真的要知道我是谁?知道了,你就走不出去了。”
卿凡尘毫不留情面地拆穿了他:“你若是有意相瞒,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男子笑吟吟地看着她,起身慢悠悠走到她面前——那里有这间屋子最明亮的光线,从唯一的、残破而狭小的窗子里来的。
卿凡尘不得不仰头看他。这男子极高,腿长肩宽。表情略带一丝玩世不恭,眉毛却极黑,像是两把利剑。此时他慢慢俯下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见到我,你可满意了?”他笑了一下:“七弟妹。”
卿凡尘缓缓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两人离得近,她不小心吸入了这个男子的气息。像是边疆九寒天凛冽的风雪,像是吸入了一把刀子,从心到肺都是冷的。
此时的清烛台内,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倚窗而立,一贯淡然而温慈的眉间含了丝愁绪。
屋内染着十数只蜡烛,炽红色的火光散发着光芒与热气。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正坐在桌边端着茶。
倚窗女子皱眉道:“小姐怎么还没过来,你不是说早就出门了吗?”
男子还算淡定:“小姐非一般人,她不会出事。”
女子不满道:“她再怎么聪慧,也只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姑娘,又不像你一般有武力傍身,我自然担心。”
她皱了皱眉,犹豫道:“这些年我没在二小姐身边,外界对她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她自己似乎都纠结地很,问出这些话,似乎又觉得不太可能甚至好笑的摇摇头。
意料之外地男子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难得地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二小姐自此嫁到王府,确实变化良多,好在我观其言行,现在又颇有当初在卿家的沉稳聪慧了。”
女子沉思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尤为晦暗。从窗缝里渗进来的冷风惊动了烛火,苗头微动,映出两人静立的身影。
这两人正是跟随卿夫人多年的壶纱,和平日里在王府几乎不说一句话的魏泽魏管院。
卿凡尘扭动着酸痛涨麻的手腕,一边戒备地盯着男人,一
边谨慎地扶着墙,尽量稳定地走到房间里唯一的桌前,坐下。
在男人挑明身份之后,这个昏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终于点燃了一根蜡烛,此时正放在她手臂外侧不足一尺之处,顽强地发挥着它微弱的光芒。
卿凡尘暗中握了握手,露出一个堪称柔媚的笑:“四皇兄,许久不见了。”
西秦四皇子慕烨征,先皇在时曾也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只是皇权斗争就是这么残酷,一时失察换来的可能就是永世不得翻身。
四皇子慕烨征在皇帝登基后被封为暮王。暮之一字,可指人之暮年,亦可表征走投无路之状。被赐予这样一个封号,皇帝的态度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