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院子里出来,季昕然却不想回季府商号,总想着去哪转悠一下,脑海里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地方,之前她听书的茶楼。
茶楼一如既往的热闹,伴随着人声吵杂,那说书人依旧讲着鬼神乱语的故事,完全不受影响,还总有几个拍掌叫好的。
季昕然熟练的要了一个雅间,还没刚坐下那跑堂的伙计就追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季昕然刚刚交上去的银子,他笑嘻嘻的放在了桌子上,这位小姐生的标致,一看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小姐,这是您的银两,小的给你送过来了,有什么需要您请吩咐,小的就在下边儿,您一喊小的就上来了。”
看着那被放在桌子上的银两,季昕然挑眉,这又是什么意思?店家不赚钱了?
“小哥,买东西不用花银子吗?为什么又全部退回来了?”她歪头疑惑的询问,却没动那些银子,“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说过买东西不用花钱的道理。”
伙计也是尴尬的笑了笑,他还以为这位小姐会直接接受不问缘由的,因为这种事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贵家公子讨好小姐的戏码嘛……
“小姐,是这样的,隔壁雅间的严公子说了,只要是小姐您的需求我们一并满意,银子他全付。”
哟,冤大头啊!还有这好事?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这种好事都被她遇到了。
季昕然虽然是王都首富季府的大小姐,可是身上的银两还挺拮据的,既然有一个冤大头可以宰,她又为何不接受呢?
她默默的把银子收回了荷包,小心翼翼的放好,然后非常大气的挥了挥手:“你们茶楼最贵的茶先来三壶!糕点小吃各来一盘!顺便帮我谢谢那位阔气的公子爷。”
顿了顿,她想到了沙瑕,便多嘴问了一句:“伙计,能打包吗?”
雅间之间并不隔音,季昕然说的话被左右两个雅间的人都听的清楚,严公子方向的雅间明显传出一声轻笑,季昕然并不在意,毕竟花了人家的银子,吃了人家的东西,她也不会因为这个计较那么多,可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怎么觉得那严公子有气无力的感觉呢。
可是另一侧的雅间却有着阴阳怪气,可以听出来是两个男子在交谈。
“不过是几盘糕点。怎么这么不上台面?一次吃不够竟还要打包,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这么没有见识。”
另一个人附和着,明显有些狗腿的意味:“万公子说得对,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竟然这个样子!万公子这桂花糕好吃吗?够吗?要不要再多要几盘?今日我请客!”
“我还能买不起这几盘糕点?不过是你请客罢了!”
“是!是!万公子说得对!”
季昕然挑了挑眉,怎么这声音越听越像她认识的一个人?除了这个狗腿的语气她没听到过,但这个声音也实在太过于熟悉了,听第一句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点不确定,等到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才恍然,这不是季濯嘛!
怎么好几天没见,现在都沦落到给别人当狗腿子的地步了?
是靠山右丞相蒋又延要倒吗?
她低低的嗤笑一声,季濯又何必攀附他人?她不知道这什么万公子是什么身份,但是既然季濯这样讨好,那也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另一边严公子出声,温润极了,像是山泉水的清冽,又加了一些太阳的温度:“小姐莫要介意万公子所言,许是被家中老人宠惯才变成了这等性子,还是平和一点,特别是你旁边跟着的姑娘,不然在大理寺那边可不好交差。”
旁边的姑娘虽然说的就是墨里了,那什么万公子是大理寺的人吗?她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大理寺和府尹哪个更高一筹?
她忽然洞察到了季濯的小心思,莫不是想攀上大理寺这条线然后对泠珩之进行控制,最后出手对付她吧!
而就像严公子能一字不落的听到万公子那边的话,同样,万公子也将他的话听进了耳朵里,他双目瞪圆,好不容易坐下来的身体竟挣扎着要起来,季濯搀扶着他,二人从季昕然雅间门口经过都不自觉的往里面看了一下,季昕然这才看见,原来那万公子是个营养过剩的胖子,她移开目光,目露挑衅的看了季濯一眼,季濯瞬间脸色一黑,仿佛吃屎了一样的表情。
竟然是季昕然在这,那就证明刚刚他说的话都被季昕然听到了,他巴结万公子的那些话……他威胁的瞪了季昕然一样,似乎是在说,你要是敢说出去,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季昕然哪里会让他威胁,看着那万公子的方向,这是要找茬了!人家严公子是为了帮她说了话,如果因为这个让他遭受了无妄之灾的话,那么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见季昕然跟了过来,季濯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可是余光扫到墨里的脸,他怂了怂,现在有这个会武功的丫鬟给你撑腰,他就不硬碰硬两头伤了!
严公子在里面听的真切,现在隔壁的季昕然和墨里,以及隔壁的隔壁的严公子与季濯都站在了他雅间的门口,他微微抿了抿茶,手却因为忽然失力捏不住,茶杯直线下落,身后的护卫眼疾手快的接住,茶水却还是撒出来一些。
他却像已经习以为常一样擦了擦手上不小心粘上的茶水,淡淡的:“客既已站在门外,何不进来一叙?”
万公子是压根没耽搁,直接挤了进去。
好家伙!季昕然在后面看的一阵感慨,如果这门再修的窄一点点这万公子都挤不进去。
她跟着进去,看见严公子的一瞬眼前一亮,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两个词语,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曾经她以为泠珩之身上才有的特质现在竟然在严公子身上一比一还原了,可是严公子身上还有他独有的书生气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破碎感,好像是个瓷娃娃,稍微不注意就会碎了。
严公子没有抬头看他们,反而专心的沏茶,四杯,一杯不少。
季昕然笑了笑率先拿了一杯抿了一小口,有回甘:“这茶好香啊!真好喝!严小哥哥,这是什么茶?然儿也能喝吗?”
然儿?
严公子脸上的笑僵住,他面上有一瞬间的慌乱,想是想要确定一样的:“你说,你叫什么?”
万公子重重的咳了一声,似乎是因为两人的交谈而将他遗忘在一边很不满一样,既然那个贪心的女子都喝了,应该没问题的,他也拿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却没喝出什么香味,砸吧砸吧嘴巴也没觉出来,便是讲那杯子重重的摔到了桌面上。
“什么香不香的好茶,也不过如此!”然后他嘲讽的瞥了一眼季昕然,“装疯卖傻!”
季昕然当做没听到,可是那严公子却给身后的侍卫递了一个眼神,那侍卫心领神会,二公子这些年最讨厌别人说痴傻这样的字眼,他一把擒住了万公子粗壮的胳膊,万公子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嗷嗷直叫。
“姓严的!我跟你本无冤无仇,你又何必这样对我,你难道真的不怕我爹吗?”
严公子微微勾唇,那副脆弱的身躯下却散发出一种坚毅:“你爹万空吗?万烊,别用他压人,他见到我还要给我三分薄面,你把他抬出来是为了什么?提醒我你是我小辈?”
万烊不明所以的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不知道父亲跟姓严的年轻人有交情?看这严公子和他也差不了几岁,怎么就成了长辈?可是他却知道能让父亲以平辈自称的绝对是极为厉害的角色!
他默了默,还以为这个什么严公子是什么可以随意欺负的小角色,没想到还有来头。
忽然他又觉得这什么严公子是在骗他!不就是知道了父亲和他的名讳罢了!凭什么让他相信什么长辈不长辈的!他看就是为了唬他!
想到这个,他又激烈的挣扎起来,却因为胳膊上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放弃挣扎,只是神情狰狞很是痛苦。
季濯在旁边看的干着急,他也不会武功根本帮不上忙,可是他要抱的大腿已经成了一样他也不能坐之不理,终于,他讲视线投向了还在安静喝茶的季昕然。
“季……大姐,你、帮帮万公子?说说好话让严公子放手吧!”
季昕然淡定的喝茶,似乎没注意他说的话,更像是在放空自己一样。
可是季濯却知道季昕然是不傻的,现在这样就是故意想让他尴尬,如果换成往常他才不屑于跟季昕然讨价还价,可是今日他实在没什么办法了,严公子既然刚刚肯给季昕然买糕点,而且还帮季昕然说话,那么季昕然如果求情的话也许更好用一些。
而那严公子现在满眼都是季昕然,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在脑海里,季濯那声大姐可不对旁人喊。
季昕然!原来是季昕然!
怪不得刚刚从楼梯口看见她的时候就有种莫名的感觉,待看见她鳖鳖的荷包,他便自己拿银子请了季昕然,而现在却迎来了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