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依旧是人来人往,季昕然被沙瑕半拖半拽的走了出去,隐隐觉得沙瑕身上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的沙瑕可是即便对方是打不过的穆漓舟也会选择硬碰硬,而今日和曲宗昀对上他却退了一步,更没有冲动,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童忽然一夜变得成熟起来的那种感觉,而让他变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季昕然斟酌着自己应该怎么婉转一点的方式问一下,可还没等她问出口,沙瑕就先她一步把自己的事情说了。
“小妹……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叫你小妹,前一段时间开始我每晚都做相同的噩梦,梦里总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喊我,各种地方的喊,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于是我开始寻找,跑很多地方见很多人听很多事,然后我知道,你不是我小妹,但我依旧不知道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去,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的父母是谁,我一概不知,可我……”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他没有记忆,就连一直跟着的小妹都不是真的小妹,但他还是坚持每天去看她,像是要确定自己现在的记忆还在,像是在用季昕然的存在支撑着他的一切。
季昕然紧皱着眉头,她从来没见过沙瑕这个样子,无助仿佛要把他摧毁,她毫不犹豫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没有什么温度,却生出很多汗,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沙瑕哥,你说什么呢?我就是你的小妹啊!我,季昕然,是你的小妹!你,沙瑕,是我的哥哥!你不用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用知道为了什么而活,更不用知道父母是谁,如果你必须要找一个存在的意义的话,那么就把我当做你存在的意义吧。”如果你不把我忘了的话。
最后的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现在沙瑕的情况确实很不稳定,很容易会忘记一些什么,她在心里念叨着一句话:如果你真把我忘了的话,那么我还是会一直记着你,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沙瑕的手被握得紧紧的,他呆呆的看着季昕然许久,然后缓慢的点了一下头,眼睛中却透露出一丝哀伤,眼珠稍微转动了一下,他轻轻松开了季昕然的手,像变戏法一样从手心递出来一块不规则四边形琥珀色的玉,上面串着一根鲜艳的红色细绳。
“给你,莫要丢了,不然可能会有危险。”
季昕然对于沙瑕的话言出必从,虽然心里不明白有危险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接了过来,顺手戴到了脖子上,塞到了衣服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刚刚拿过玉的手上有极轻的药味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是抬手嗅了一下,又什么味道也没有了。
见她乖乖戴好,沙瑕这才松了一口气般的点了点头,这才大刺刺的扯着嘴角笑了出来,虽然有些难看但是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笑:“小妹呀,哥哥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说这么肉麻的话,还真是对极了哥哥的胃口,怎么样,现在要去哪?哥哥陪你去!”
以后不管去哪,都陪你!
季昕然也松了口气,总算没了那股丧气,虽然现在的情绪有些假装的成分,但是也是一种好的开始,既然不知道过去怎么样,那么就活好当下,展望未来吧。
“柳氏说要给我做衣服,溜出来挺久的了,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那恶毒老太婆?”沙瑕尤的瞪大了眼睛,撇着嘴有些不情不愿的,“她之前那么刁难你,怎么这么好心能给你做衣服,我看她呀,就是心怀鬼胎,说不定正打着什么小算盘呢?不许去!”
恶毒老太婆?
季昕然噗嗤笑了出声,这比喻也就他能想的出来了。
“沙瑕哥,你这几日出门在外可有听到我的传闻?”
传闻?
沙瑕挠了挠头仔细想着,然后摇了摇脑袋很好奇的挑眉:“没有啊!你有什么传闻竟是哥哥不知道的,说来听听。”
实在不是季昕然要打哑谜,这种事情自己说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虽然是真的,但是外面的传闻则有些夸大的事实。
“我被皇上赐了丹书铁券,所以季家人现在不可能害我,特别是柳氏。”季昕然简单的解释一番,只是说了一下前因后果,她认为沙瑕应该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从简说一下就成,“柳氏是最想要季府变好的人,所以现在他的讨好是理所应当的。”
这么说来倒真的是没有陷阱了,他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欲言又止,砸吧了一下嘴,他笑了笑:“小妹,你说怪不怪,这几日我奔走在外,竟然听到一个与你同名同姓也叫季昕然的受到了皇帝青睐……”
待看到季昕然脸上那种无法言说的表情后,他的表情也变得很精彩,说话都变得有些磕磕巴巴的:“不、不会就是你吧?小妹你真是神了,我还以为是与你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呢,还以为皇帝这么恶趣味给两个同名同姓的人赐了丹书铁券呢!我家小妹真厉害,丹书铁券都能弄到手。”
他越说越开心越说越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拿到丹书铁券的是他自己呢。
摇了摇头,季昕然无奈的笑了笑,按耐住躁动的沙瑕:“好啦好啦,快走吧!”
“小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那两只眼睛还不住的到处乱撇,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又开始兴奋起来,激动的扯着季昕然的袖子指着一个方向:“快看快看!哪里哪里!葱油饼!我跟你说哦小妹,超级好吃!哥哥请你!”
然后就飞奔着去买葱油饼了,在那葱油饼的摊子前和那老板还聊上了,应该是买了不止一次两次,人家老板都记住他了。
炉子冒起烟,老板似乎是被熏到了捂住了口鼻,可是那胳膊的抬起稍微有些费力,季昕然笑着的脸僵了僵,这双眼睛格外的眼熟啊,好像是个熟人呢!
她扭头看了一眼墨里想做一下确认,墨里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季昕然心里有数这才又重新露出一抹极具官方的笑来,踱步和沙瑕并肩站在了摊位前,油烟确实有些大了,腾腾的建起了一方白墙。
沙瑕自然的抬手摸了摸季昕然的脑袋,然后又顺势放下,嘴里却一直在催着老板:“我小妹都饿的不行了,老板快些,让我小妹尝尝你的手艺怎么样!”
小妹都迫不及待的过来了,肯定是饿了!
老板连声答应,乐呵呵的笑着,低着头手中的动作却没停:“公子对妹妹可真好,公子的妹妹一定很漂亮吧!”
听到夸季昕然,沙瑕昂起头仿佛在夸自己一样:“那是!我小妹天下第一好看!不仅人美心更美!老板你别废话了,赶紧的吧!我小妹都饿的说不出话了。”
其实不是季昕然不想说话,只不过她怕她一说话,老板就直接撂摊子跑了,还吃什么葱油饼?沙瑕这么推荐的葱油饼怎么着也得尝一下再说。
炉子的油烟散去,葱油饼被装好递到了沙瑕的面前,沙瑕接过,烫的不住左手换右手,这下老板才抬起了头看他。
“每次都这么猴急,不烫你烫谁?你说对吧,这位公子的小妹……”
他的目光落到了季昕然身上,旋即就是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季昕然,自然垂下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双手交叉按耐住心头的不安,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可到底是不会演戏的模样,那神情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僵硬。
“公子的小妹长得挺漂亮的……既然饿了便尝尝小的的葱油饼。”
季昕然挑了挑眉,哟呵,还当做不认识她?
“现在怎么吃?”沙瑕不善的瞪了他一眼,使劲吹着风,手心因为被烫已经红透了,“当然是要吹凉了再吃了。”
这么烫,小妹会受不了的。
卖葱油饼的就是那日带了十几个人白日就敢翻墙进季府的那位领头,墨里跟他交过手且比较敏锐,既然点头那就没有认错人。
其实一开始季欣然也没有看出来,但是就他挡鼻子的时候,那种熟悉感一下就看出来了。
“老板,怎么还摆摊呢?那些东西不是拿走了?”她记得很清楚,泠珩之带人走的时候可是把脏物也一起带走了,而那各种各样的金银财宝泠珩之也不会要的,所以大概率还是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也算是没有白跑了那一趟。
谈到这个,老板就嘿嘿笑了笑:“托您的福!”
虽然稍微受了些苦头,但不过只是些皮外伤,关键是那些金银财宝还让他和弟兄们分了,这才是他们最大的收获,挨了一顿打也是值得的。
“以后如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来找小的,小的就在这里摆摊,您一来便能看见。”老板也是个通透人,这就开始给自己拉活了。
季昕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没有多说什么,以她的眼力这个主意绝不可能是老板自己想出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受了泠珩之的忽悠,软硬皆施一下就成,什么金银珠宝全归你们,但是要保守秘密,但是如果秘密被泄露出去的话,那么就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有好处,不拿是傻子,一个坑一直踩,那也是个傻子。
穆漓舟和泠珩之他们两个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