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长只扫了杨霖之脸上的伤一眼,微微蹙眉:“你是想,为他讨个公道?”
孟施施笑了笑,说:“也无需说得这么严重,毕竟孩子们都还小,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只要道个歉,知错能改,日后大家和睦相处,便是了。”
道歉?
就你家这个情况,还想人家的官宦子弟来自降身份低头?
周院长心里连连冷笑,摇首道:“你也说了,孩子们打打闹闹是常有之事,这又不是大不了的事,何必为难他们,非让他们道歉呢?”
“不是大不了的事?”孟施施心头一沉,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淡了下来。
她就猜到,这院长会是这个反应。
“孩子的脸都被打出了淤青,险些伤到眼睛,这事还不大吗?难道非要出了人命才算严重?”
周院长皱眉道:“瞧你说的,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没什么坏心眼,平日闹着玩罢了,怎可能闹出人命?”
等出了大事就晚了!
孟施施最讨厌这种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一关己,又只会推卸责任,有这样的人做院长,难怪书院风气不好。
“这样吧,你先回去,此事我稍后会处理,可好?”周院长开始打发孟施施走。
杨霖之忙拽了拽孟施施的衣袖,用担忧的目光看她,如果那几个欺负他的人知道他来找院长告状,非但不会收敛,反而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地欺凌。
孟施施明白他的忧虑,拍了拍他的手,后对院长道:“院长,我今日过来,就是希望你能给一个交待,此事不处理完,我是不会走的。”
“你……”此女年纪轻轻的,怎么脾气这般执拗,如此难应付?周院长气得脸都有些红了。
既然好好说话不成,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恕老夫之言,你这么做一点好处也无,来这里就学的学生,个个都是出自有权有势的家庭,万一惹恼了他们的家人,其后果,你一个普通人恐怕承受不起。”
面对威胁,孟施施非但丝毫不惧,反而笑了一声,讥讽道:“身为院长,你不是应该对自己的学生一视同仁吗?怎么还因家境不同分别对待?就你这种人,也配为人师长?”
“你,你!”周院长登时两眼怒瞪,手抖着指向孟施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你敢教训老夫?”
孟施施站起身,冷声道:“我不是教训你,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出去!”周院长拍案而起,怒斥道,“从今往后,杨霖之不必来这里了,我们不收这等没教养的学生!”
杨霖之一听自己要被逐出书院,立即慌了,不知所措地看向孟施施,眼里包了两包泪,险些就要哭出来。
可孟施施原本就没打算让他继续在这里念书,自然不以为意。
“霖之可以离开书院,但在走之前,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周院长气极:“你究竟要如何?”
孟施施悠悠然道:“你既然不愿让那几个学生来道歉,那就代他们,亲自向霖之道个歉,那也是一样的。”
“老夫道歉?”周院长乍一听,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堂堂一院之长,受人尊敬,德高望重,怎么能给一个孩子低头?更何况,这孩子还是个平民百姓?
“想都别想!”
“你若是不愿,那咱们就只能僵持下去了,”孟施施又坐回去,十分悠闲地倒了杯茶喝,“左右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周院长气得老脸通红,差点骂出些不文明的话,本想着,她既然想耗,那就跟她耗得了,不料很快听得她又道:“听闻今日晌午有位京城的官儿要来,我正好也留下来见见。”
她早料到院长是狗眼看人低的,来之前怎么可能不允许准备?
“你敢威胁老夫?”周院长气急败坏,又在案上狠狠地锤了一记,眼珠瞪出,俨然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孟施施笑道:“可不敢这么说,您堂堂鸿远书院的院长,德高望重的,我一介小女子怎敢威胁您?我只是没见过那么大的官,想见见世面罢了。”
这次来的是位四品大官,先前在吏部做过侍郎,现在被派到地方做知府,虽看着是贬了官,但人家的权势还在。
承蒙知府大人看得起,能来此参观视察,他当然要确保一切事宜都妥当,不可出任何差错,日后有知府撑着,书院定会越办越大,他的名声也随之传扬出去。
但如果这女人在,在大人面前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就什么也别想了。
“好,老夫向你们道个歉就是了。”说着,就要弓身。
“等等!”孟施施突然抬手制止,“既然道歉,那就得郑重一些,倘若太儿戏,未免叫人觉得你不够诚心。”
周院长此刻恨不得手撕了这个得寸进尺的女人,奈何知府不多久就要来了,眼下最紧要的,是将这瘟神送走,而非顾虑自己的颜面。
“你想怎样?”
孟施施狡黠一笑,说:“如果院长肯当着全院先生的面,郑重向霖之赔礼,那便足以了。”
“你……”周院长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思索片刻道:“好,都依你。”
说完,赶紧出门,打算去召集其他老师。
可方才两人争论的动静不小,老师们听见,都被吸引了过来,此刻门一开,几个人没来得及离开,猝不及防间,都直愣愣地看着周院长,尴尬极了。
“院长,我们……”
“你们来得正好,都进来吧。”周院长故作镇定,招呼众人进来,之后又把门合上。
“方才的对话,想必你们也听见了,那就不多说废话,你们在此做个见证吧。”
几位老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默然应承。
接着,周院长走到杨霖之面前,一咬牙,把心一横,弓身道:“老夫管教不严,导致同窗学生互相斗殴,造成伤害,对不住。”
孟施施见他如此果决,心内感慨,大丈夫能屈能伸,兴许说的,就是这么回事了。
她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人,让他以后不要这么门缝里看人,并不想过多地为难他,便见好便收,点头示意杨霖之领了这一声装模作样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