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若是说给旁人听，胆子小的恐怕是要吓尿了。可是李映茹生性大大咧咧，嘴也硬，便面不改色地问道，“你们也是得罪了贵人进来的吗？”
“是那婉贵人刁蛮无理，只拿我们这些做小的问罪！”两个宫女嘟囔道。
李映茹趁机扒开人群，回房歇息。为了方便，绿凰也没有化形。一人一兽倒床就睡，踢着被子流着哈喇好没形象。
夜深子时，篝火起，风雨萧瑟。
李映茹被人用鞭子抽醒，本就邋遢的裙裳更是被抽扯出划痕，显得狼狈不堪。她拿起桌上的水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
音容嬷嬷身后的太监举着火把，把年老色衰的音容嬷嬷照得张牙舞爪，几个宫女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李映茹上前，率先跟着音容嬷嬷的步伐朝灵阁走去。她是自幼明白伸手不打笑脸人的。
音容嬷嬷果然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冷声道，“你们这些懒怠的贱婢，这是隆来宫，可容不得你们矫情！”
稀稀拉拉的队伍时不时夹杂着皮鞭的声响，众人到了灵阁。
此处比方才的偏殿还要夜深人静，李映茹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响。
“是那茶水的问题！”绿凰马后炮地说道，“你也是心大，怎能随便吃喝那来历不明的东西呢？”
李映茹这才发觉自己身后的宫女，皆是哑然无声。她细思极恐，觉得汗毛抖擞，有些发凉。
难不成她们真的是为了去送死的？
“你不是还有生死丹吗？”绿凰不紧不慢地出声，“死不了！”
是啊，那生死丹，可是元禄王爷给的护身符。
李映茹被侍卫推着进了灵阁的门。
那是一扇厚实的石门，上边有数不清的凹凸口。
“这个是静音灵石，一心堂盛产的灵石，可以收集杂音……也就是说，灵阁里面，无论是鬼哭狼嚎还是别的什么声响，外边一概不知。”
李映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下的环境，慢悠悠的步子像是来观园的。
胖宫女推搡了李映茹一把，那眼神分明是要挟李映茹为她们开路。如此一来，这灵阁再不安全，第一个死的也不会是她们。
李映茹不情愿，却没有拒绝。她紧了紧指间的指环，掏出火折子，点了两旁的烛台。漆黑的灵阁总算是亮堂些许。
两边的墙壁是特殊的材质，像是钟乳石。这还不是灵阁的内部，众人踏出了数十步，洞口豁然开朗，亮堂的晨曦倾泻下来，居然有几许暖融融。
李映茹放眼望去，竟被面前的景色给惊呆了。
这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满目的海棠纷纷随风飘荡，却没有颓废的气息，反而是欣欣向荣地起舞，见人心花怒放。
炊烟袅袅，从桥头人家那处飘来。童稚垂髫，满山的欢声笑语传到李映茹的耳中。她突然很是想念哥哥，倘若真有这样的世外桃源，她和哥哥永世待在一起……
正这时，指间传来一阵痛楚。
李映茹猛地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心中却有些许悲凉。
二哥天赋异禀，本该是天选之子，奈何为了照顾她这个废材妹妹，放弃了剑冢抛出的橄榄枝，唉！
“你再唉声叹气，就要出人命了！”绿凰气急败坏地说道。
她倒是不屑区区人类，奈何臭丫头多愁善感，要是没救下面前这人，必定要念叨上好几天。
李映茹不疑有假，伸手便朝前探去，扯住了还想往前的宫女。
宫女却不依不饶，想要挣脱开她的手。
李映茹小手一用力，便扯开了宫女的衣袍，单薄的里衣偷着大红色的肚兜，冷风袭来，才把宫女惊醒。
她见自己衣衫不整，大惊失色，向李映茹挠去，却被入目的景色被惊吓到了，偏偏喊不出声音，连连向后退去，压着好几位宫女，顺带把她们也给惊醒了。
面前，根本就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而是满目疮痍的小丘，山丘的最高处，有个神坛。
想来那便是雨坛了。
而她们脚下再往前几步，便是滚烫到冒泡的沼泽。
李映茹一阵后怕，没想到幻境如此险恶。
这如何能过去？
就在李映茹绞尽脑汁想辙的时候，王爷府内却是歌舞升平。
元禄王爷坐在贵妃椅上，手边的酒杯不知道碎了几只。
这可是玉琦国进贡的凉玉杯，每一只都价值连城。
他看着面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舞娘，脑海里却浮现着那双圆鼓鼓的眼睛。虽不是惊艳之色，却灵巧得让人难以忘怀。
心中烦躁，又是一只凉玉杯就此支离破碎。
“王爷可是不喜这清丽可人的……”福公公阿谀奉承地笑了笑。
元禄王爷不乐意听他那舌燥的声响，那凉玉杯的碎片便划进了他的口舌之中，血水顺着嘴角流下。
而后被一旁的暗卫敲晕拖了下去。
“太后那边，已经有所动作了吗？”元禄王爷挥袖退散了舞娘，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
“是。”暗卫简明扼要。
元禄王爷冷笑，希望那小丫头不要让自己失望。
“那些舞娘？”暗卫问。
“既然皇上赏赐于本王，本王便照收无误。顺便开一间青楼，把这些舞娘都送去罢。”元禄王爷一干而尽，脸颊又浮现几分娇媚的嫣红。
偏生那五官长得俊朗，这嫣红不显娘气，反而让人醉心。
“臭丫头，你再不走，我就现原形自己飞过去了！”绿凰有些抓狂地说道，“那生死丹，你只要吃下去，再踏上这沼泽之地，便可以安然过去。”
李映茹愣愣问道，“那其他宫女呢？”
“我管她们是死是活！”绿凰冷声道，这些凡人还入不了她凰族神女的眼。
“祈雨是为了普度众生，可是连她们都救不了，如何普度众生？”李映茹显然有些失望，耷拉着脑袋。
绿凰气笑了，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种觉悟，真是该死！
她未经李映茹的同意，便直接化形，奈何还不是神兽，只能化作六七岁的孩童。
李映茹吓了一跳，但总好过她突然变成兽形。
绿凰穿着一身荷叶裙，眉清目秀又露着虎牙，很是可爱。
李映茹忍不住上手捏了捏脸颊，惹得绿凰和她大眼瞪小眼。
“这个女娃娃从哪里来的？”药效过去，宫女们也能说话了。
因为方才李映茹救了她们一命，她们对李映茹也和善了不少。
“是……”李映茹还没想到理由，就被绿凰抢了话头，“我是灵阁的神兽，今日老娘心情好，就送你们一程！”
绿凰说得义正言辞，众人也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便眼巴巴地看着绿凰，想听听她一个小屁孩要怎么送她们过去。
绿凰一早就把李映茹的生死丹顺了过去，打开瓷瓶，白玉药丸就滚到了掌心上。
只见绿凰清了清嗓子，就往药丸吐了一口痰，然后不停地揉搓。
最后把药丸分成了十份，刚好够十人的量。
只是绿凰吐痰的神色极为自然，使得众人觉得心里膈应，迟迟没有动手拿那“解药”。
李映茹面不改色地拿了自己的份量，吞咽下肚之后便把衣服和头发都整理一番，感到胸腹逐渐灼热和轻盈后，就朝前走去。
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多一秒犹豫，自己就不敢再往前了。倒不是不相信绿凰，而是对于未知的险恶太过于恐惧。
到了多年以后，绿凰说起李映茹独自一人踏上沼泽之地的事情，问她为何胆大如斗？李映茹思量许久后道，那时已是无路可退，然，无路可退便是一条活路。
轻盈的触感带了些许闷热，李映茹穿着绣鞋踩了一路的沼泽之地，身后依稀可以听见绿凰不耐烦地催促众人的声音，“再不吃，一会过了药效，我可就不管了！”
李映茹走了许久，觉得腿脚有些吃力了。奇怪，那山丘看着很近，她走了大半个时辰，却还没有走到山丘脚下。
难不成又是幻境？
李映茹低头思量，她以前听哥哥讲游历的故事，说有个道长为了困住凶兽，设下幻境阵法。若是想要破阵，需要用舌尖血点在眼皮与眉心，三眼齐开，方得通路。
还没等她咬破舌尖，脚下一阵抖动。一只长满了毛发的金鳖从沼泽里冒出来，却像是没见到李映茹般，缓缓地爬着，速度很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而后便是两只、三只，直至七八只成群结队地冒出来。
李映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团鱼，觉得有趣，想要去抓一只。凭空而降的绿凰连忙拦住她，“这金鳖有灵性，成群结队地活动，怕是要变天了。你若是去碰它，便会被伤到。”
“变天了？”李映茹不解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