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抬手做出送人的姿势。
杨凯冷笑一声,嗤笑道:
“王栀!什么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你可不要忘了你还有个听话乖巧的好女儿,她现在出落的比起你当年丝毫不减啊。”
他的语气带了威胁的意味,王栀不为所动,面上依旧平静若水,只淡淡说了一句:
“她有她的福报。王栀这个名字已经不再属于我,请叫我浮宇法师。”
“哼,给脸不要脸!我倒是真想看看你到底在不在乎你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
最怕昔日呢喃情人他日相见成仇人,王栀不为所动,一身清冷月光洒落肩头。
杨凯冷冷拂袖离去,他过几日便将杨夭绍带来,他倒是要看看杨夭绍有什么福报!
白三七和杨凯擦肩而过,她挑挑眉走入院中。
王栀站在原地不动。
“浮宇法师。”她双手合十礼貌的行了一礼。
王栀恍然醒过来,回了一礼:“施主,你好。”
“浮宇法师,若云寺能付收留我几日?”白三七笑盈盈的问道。
王栀点头表示可以,抬起左手引路,面容慈祥眼眸含笑,似毫没有受到杨凯那一番话的影响:
“自然。施主,这边请。”
白三七含笑看她,双手合十点头致谢。
三日后。
杨老夫人来寺庙祈福,携带者一群家眷,其中杨夭绍也在列。
她神情淡漠,远远跟在人群后面,看着被众人围绕的祖母。
前面是母亲修行的地方,小时候被欺负,有人就会在耳边嘲讽她,说她是小尼姑,以后长大了就送她去尼姑庵。
甚至还有人想要剃掉她的头发。
她受了很多苦,很多委屈都没有哭,唯一哭的时候就是来若云寺见她娘。
一身青衣,一本经书,从早到晚。
她永远也忘不掉母亲淡笑着开口:
“小施主。”
像一个陌生人,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菩萨眼里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相府四小姐杨联娟停下回头,看到杨夭绍已经远远落下,她便逆着人群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关心道:“二姐,你怎么走的这么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虽然细弱温柔,还是吸引到了前面一众人的注意。
杨老夫人看了一眼没说话,继续向上爬着,众人也当做没事一样继续说自己的话。
杨月娥冷笑了一声,眼里的嘲讽意味明显,勾着唇角大声道:“祖母都爬的动,就你不行?大姐身子骨那么弱,都不喊累,你有什么脸喊!”
她是相府六小姐,平日最得杨凯的喜爱,再加上顾香玉惯着,平日便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娇惯的很。
杨夭绍静默不语,她根本没说过累,若是她走到了她们前面还不知道要被说什么更难听的话。从小到大这样的恶意和奚落,她早就习惯了,她放开杨联娟的手,说了声没事。
杨联娟着急的想要为她解释,看周围的人根本不关心,只好作罢,难过的小声道:“二姐,对不起,我,我只是……”
“没事,你快跟上去吧,我喜欢走在后面。”
她都这么说了,杨联娟的丫鬟鸣柳本就不乐意自家小姐多跟她接触,连忙拉着她走了。
杨联娟为难的看了看她,只好随着鸣柳的走了。
很快,他们便到了若云寺,门口已经有人来迎接。
众人决定先去后禅院休息一下,两天一夜的寺庙游,足够他们去诵经祈福。
若云寺的后山是一片翠绿挺拔的竹林,林中景色秀美,十分宜人,几个小辈便约着去游玩了。
白三七坐在后山的一个山伢子上,眺望远处便是幽都的全貌,转过头去轻易可以看到若云寺里的人的一举一动,而且别人轻易发现不了她,这是她这几天寻到的好地方。
杨夭绍到了后院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一个人回到房间待着。
杨月娥看见了冷哼一声,嫌弃的说道:
“矫情!”
顾香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里盘算着今天晚上的计划,今天晚上要是成了,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这对母女对她造成影响了。
她要王栀和杨夭绍下地狱!
夜深,山上气温下降,隐约有几分凉意。
几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溜进杨老夫人一行人的禅院中,他们打了几个手势,锁定了最左边的一间房,往手指沾了点唾液戳破纸窗,再往破洞处塞了一根竹棍,嘴对着竹管一顿吹气后,他们轻手轻脚打开.房门,直奔卧房里的床。
一人手猛的掀开被子,竟然空空如也!
条件反射般,几人面面相觑,打了个手势退了出去。
顾香玉没有睡着,房中漆黑一片,她就着月光坐在桌前,听到几声猫叫,她神色一喜,悄手悄脚打开.房门去到竹林中。
几个黑衣人见她来,立马围上去:
“顾二夫人,房间里没有人!”
没有人!
顾香玉瞪大眼睛,眉头皱的紧紧的,她压着火气小声道:
“看仔细了没有!”
黑衣人被质疑,心中不太舒服,道:“自然,房间里四处都找过了。会不会是谁给杨二小姐透露了风声,让她给跑了?”
顾香玉有些被吓到,仔细回想这件事只有自己和身边极信任人才知道,料定是杨夭绍侥幸逃脱,本来今日她准备把杨夭绍给迷晕带去找她那尼姑娘,把两人一起丢下山崖,造成一副两人携手寻死的样子来,没想到出了变故。
想到杨夭绍可能是去找她娘王栀了,顾香玉悄悄跑去王栀住的禅房看一眼,这一看,果然王栀也不在。
她冷笑一声,吩咐道:
“两个小贱人肯定大晚上约着去哪说话了,你们去四周找找,找到她们立刻给我杀了!”
“是!”
一伙人四散开在周围搜寻起来,杨夭绍和王栀在山崖顶上不知道危险已经快来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杨夭绍淡淡的问,本来今夜她就睡不太着,听到有人敲门,她立马就起床了,没想到是她许久未见的娘。
王栀叹了一口气,多年的潜心修行,让她身上自带一股清冷孤独的味道,风从两边来,打乱了她的袖袍,也扰乱了她多年压下的感情。
慧园师太对她说,人活在世上,就会有牵绊,不是入了青门,便能斩断的,告诉她,一切顺其自然。
杨夭绍就是她唯一的牵绊,她十月怀胎的女儿。
原本以为自己舍弃一切遁入空门,也能报她一世平安,不争不抢,现在看来却错了。
世间因果万般,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
“婷儿,你怨娘吗?”王栀伤感的问。
杨夭绍听她叫自己乳名,眼里瞬间积聚在眼眶里,就快要砸下来。这是多少年了,她再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婷儿。
“你问我怨不怨你?我能怨吗,我敢怨吗?”泪水已然砸下,她抹了一把脸,哽咽的说道:“从小就没有人疼我,我以为自己也不用人疼,可是有人给我一点好时,我还是会小心翼翼的讨好,我……”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王栀眼中也有几滴清泪,连忙抱她在怀中安慰:
“是娘的错,是娘的错!”
远处的白三七叼着草,索然无味的嚼着,算算时间,顾香玉派来的人快到了,她朝王栀的方向学了两声猫叫。
王栀听到猫叫声,立马回过神来,拉着杨夭绍的手说:
“婷儿,你听娘说,今日我们娘儿俩相见,属实是问上天借的时间。娘要告诉你,你爹不是什么好人,丞相府中没有人可信,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杨夭绍听她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就像是什么遗言一样,她紧紧抓住王栀的手,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你这是干嘛,我不想听这些!”
“婷儿,娘只有一死才能保护你一生顺遂,你千万要好好活着!”
猫叫声越来越急促,王栀狠狠心推开杨夭绍,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不!娘!”
林中鸟群惊飞起,白三七看到王栀跳下悬崖也愣了一瞬,好在杨夭绍要随着跳下去的时候,她立马拉住了她。
“杨姑娘,我知道你现在悲痛万分,但是你娘为了你活着才牺牲了自己,你要珍惜啊,不能辜负了她!我们快走吧,有人杀你来了!”
白三七一边死命抱住哭到失声的杨夭绍一边注意林中的动向,虽说杨夭绍有女主光环不会死,但她白三七可没有啊!
杨夭绍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心想要随着她娘走,这么累的活着,根本没有意义,她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这边,因着杨夭绍的悲痛的声音,那几个黑衣人纷纷从四处聚拢,朝着山顶进发。
眼看就到山顶了,他们看到空空如也的崖边,暗骂一句又来晚了。
“分开找,应该没跑多远!”
几人分开。
白三七死死捂住杨夭绍的嘴,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崖上面的脚步声,听到没声音,她劫后余生般放松下来。
“娘……”
杨夭绍低声哭泣,无助的抱着自己的身体。
白三七本来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要捂住她的嘴,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紧紧的靠着石壁看着月亮,手上用了点力气拉着杨夭绍的衣服,另一只手拽着崖边的藤蔓,这是防止杨夭绍要跳崖的时候把自己拽下去。
她也没想到王栀会在杨夭绍面前纵身而跳,原著里面王栀是被顾香玉推下悬崖的。
杨夭绍也没有亲眼看到娘亲跳崖的一幕,她们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上,因为她被迷晕了。
白三七刻意接近王栀,告诉王栀有人要害她们母子俩,是希望她们平安度过此次浩劫,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