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还知道自残来威胁我们了!”归鸿暴跳如雷的说。
“这是怎么了?”白三七心疼的看着满脸红痕的小男孩,有些抓痕还冒着血珠,在白白嫩嫩的脸上,看上去就触目惊心。
归鸿一看那小子回到白三七怀里立刻就安静乖巧的样子,额角不停的跳。
他点穴的时候,顾忌他是小孩子,不敢下重手,没想到后半夜突然就醒了,差点就跑出苍梧院跌到河里,要不是主子一直跟着,现在早就变成一只不会动的小虫了。
归鸿咬牙切齿的道:“昨夜突然醒了,一声不响的就往外跑,要不是主子,哪还有他现在这副撒娇委屈的模样。”
“没事了,没事了。”白三七一听,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
归鸿看的嘴角半扯不扯,感叹果然小孩就是吃香。
“那现在只能把他留在我身边了。”
“不行。”淡淡的嗓音传来。
几乎是白三七话音刚落,楚丘就从门口走了进来,神色清冷淡漠。
白三七看着他,抿了抿嘴,摸着腿上的小挂件不说话。
“你收拾东西,搬去苍梧院住。”楚丘道。
“啊?”白三七惊讶的抬头,还有这等好事!
楚丘看着那小男孩黑黑的发顶,缓声道:
“他的身份不明不白,不能因为看上去是个孩子就掉以轻心,我从前很多部下就是因为半大的孩子死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守着他,既然只有你能控制他,你便跟我一起搬去苍梧院住,等到事情解决了,你再回来流光阁。”
“嗯。”白三七点点头,表面上有些难为情不自在,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想到屋里的江冷安,她道:“可是江冷安这边,我也得照顾啊。”
“府中不是新来了一批丫鬟吗,你随便安排人照顾就行。”楚丘说完,长身玉立的站在庭中,似乎真的要时刻守着小男孩。
白三七立马去安排各项事宜,找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人来照顾江冷安,快速的收好了衣物。
最后弄好了一切,她站在床边看着江冷安,准备跟她嘱咐几句,看到江冷安的眼珠直直的盯着她身后,白三七默。
因为她去哪小孩就去哪,所以楚丘也跟着,绝对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包括刚刚她着急忙慌收衣服的时候。
唉。
“冷冷,我这几天不能照顾你了,我找了两个小姐妹来照顾你,等你伤好了,我就来看你。”
白三七说完,利落干脆的走了,楚丘走在前面,归鸿在她身后替她背着包袱,她怀里抱着小孩。
怎么看,怎么着都有点温馨的赶脚。
嘻嘻。
来到苍梧院后,白三七连房间都没有。
看着楚丘清冷淡漠的神色,一袭白衣衬得他宛如谪仙一般。
“你跟我住一间房,床我已经命人放好了。”
白三七努力抑制住要上扬的唇角,喜滋滋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既然住进来了,她就要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好好和楚丘培养一下感情,不然看着楚丘永远没有第二副表情的脸,她总是会脑补原文中被楚丘一箭爆头的场面。
还有现在幽都城里发生的一桩桩惨案,白三七总有点提心吊胆,身为女配她害怕自己稍不注意就被炮灰了。
还好现在可以和楚丘一直待在一起,以楚丘的气运,保她平安应该是很简单的事。
幽都城中人心惶惶,阴云密布,又加逢秋雨时节,整个皇城笼罩在低气压之中。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还发生数人命案,会不会更加残忍,灾难又会降临到谁人的头上。
此事的恶劣程度,甚至惹怒了大安国的皇帝杜嵩,他下发了一系列政令,必要严查此事,抓住幕后凶手,城中加派了三倍人手巡逻,甚至偶尔还能看到身穿紫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披着黑色斗篷在雨雾中穿行。
“皇上,夜深了,休息吧。”老太监勾着腰手上挂着白色的拂尘,看着眉间冷厉透出几分疲惫的帝王劝道。
杜嵩揉了揉眉间,嗓音浑厚自带威严:
“丁安,他们是不是要卷土重来了。”
“如今看上去确实隐有趋头。”丁安语气深重,露出浓浓的担忧。
杜嵩用鼻孔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大手拿起奏折,神色冷酷道:“既然朕十五年前能杀的他们片甲不留,如今我依然可以!”
“可是……”丁安犹犹豫豫,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杜嵩冷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可是幽都再也没有能与他们抗衡的人了是吗?”他哈哈笑了两声,手咣咣的拍了两下,神色忽然冷凝,带着嗜血的疯狂道:“不是还有一个楚丘。”
丁安背上冷汗浃浃,低着头不敢看几乎狰狞的帝王神色。
次日,幽都城门口又发生了命案。
数十人被挂在城墙之上,地上全是凝固的血液。
苍学名站在忙碌的仵作当中,静静的抬头看着,每个被悬挂的尸体皆被削去鼻子耳朵和手臂,双腿被麻绳严严实实的缠绕,脚底挂着一颗叮当响的铃铛。
远远看去,寒风萧瑟中宛如檐下花铃。
令人头皮发麻,愤怒至极。
城门口跪着许多哭泣吼叫的人,他们都是死者的家属。
无助和恐惧的声音一波接一波传到他的耳边,苍学名敛眉沉气,抬步向仵作走去。
接连三日,幽都城里都有无辜的城民被害,人人处在恐惧和担忧之中。
街上再无往日热闹,秋风滚着落叶经过,老鼠成群结队的夹着尾巴四处瞎转。
将军府。
外面的人心惶惶担惊受怕似乎并未影响这里分毫,静慈院依旧一片世外桃源闲然的模样。
湖水中的荷花已经凋谢,枯黄的荷叶泡在水中逐渐腐烂。
孩童嬉笑的声音不时略过天镜,惊吓三两只燕雀。
花园里的石凳上,坐着一个少了半条腿和一只手的独眼老头。
他的断腿用白布裹着,右边的袖子空空荡荡,脸上只剩一只眼睛,即使如此残缺的身体也并未让他消极度日,他的面上依旧洋溢着莫名幸福的微笑,静静的观赏面前孩童追逐打闹的场景。
一个小男孩只有两三岁,穿着一件棕色的棉袄,两个脸蛋因为剧烈运动变得红彤彤的,圆圆红红的小嘴里喘着白气。
他看见坐在一片略有些枯黄绿叶中的老人朝着他笑,脸上懵懵懂懂的抓着头发一步两步的走过去了。
“爷爷。”他乖巧的喊道。
被叫做爷爷的老头,眯着眼睛和蔼的笑,唯一一只可以动的手从怀中掏出一颗用牛皮纸包着的糖递到他面前,晃了晃道:“吃糖。”
白白胖胖的小手接过糖果,他的脸上依然是一副懵懂的样子,看上去呆呆愣愣,两只小鹿般的眸子天真漂亮,没有因为得到一颗糖果而露出开心的表情。
“谢谢爷爷。”他拿着糖弯着腰礼貌的谢了面前的老爷爷。
听到身后哥哥喊他的声音,他摇摇手笨拙的跟老头说再见,转身继续进入孩子群里笑的开怀。
玩的过程中,他转头又想看看那位奇怪的老爷爷,可是石凳上早就没有人了。
他瞪着眼睛四处找,四周都没有那位老爷爷的身影。
“路元,你在干什么,快过来呀!”七八岁的孩子玩气势汹汹的过来,扯着他的手就要拉他走。
路元反手拧开,小嘴一努,不开心的道:“好疼!我刚刚看到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老爷爷,就在那呢!”他像玉藕一样的手臂抬起,奋力的伸出一根胖乎乎的食指指给他看,忙问道:“你刚刚看见他了吗,他好可怜,没有眼睛,还少了一只手和腿。”
说着,他献宝一样把手里攥着的糖展开,开心的道:“他给了我一颗糖哦。”
“快扔掉!”七八岁的孩子王显然更有主见,也最懂得照顾弟弟妹妹,他皱着眉很凶的去抠路元手里的糖,狠狠的扔到了地上,教训他道:“你忘了你娘说的了吗,陌生人给的糖不能吃!真的没记性,快走,不准哭!再哭,我告诉你娘,你就是一个小馋猫,什么都想吃,看你娘打不打你!”
路元被抠疼了手,双手攥成了拳头放在眼睛下面嚎啕大哭,听到要告他娘的状,他立马停住了哭泣,小嘴一瘪,圆圆的眼睛里满是豆大的泪珠,委屈极了。
“好了好了,哥带你去吃米糕,你记得吗,上次来过的那个神仙姐姐,她今天早上送来了香香甜甜的米糕。”蒲乐易摸摸他的头,弯下腰替他揩了眼角的泪水,拉着他消失在晨间薄雾之中。
地上孤零零的糖被摔开了糖纸,一颗红的发黑的晶体掉落出来。
花台里偷偷摸摸的老鼠成群结队,尖尖的鼻子挂着几根细长的胡须,鼻头湿漉漉的上下摆动着,黑豆一般的眼睛倒映着地上孤零零的糖果。
它凑上去闻了闻,张开藏着尖利牙齿的小嘴吞了下去,有人的脚步声从地面邦邦的传过来,它左右猫了两下,灵敏快捷的藏入了花台之中。
白三七提着食盒,趁着大早上空闲的功夫做了一点米糕,急匆匆的送来静慈院给阮漪和刘叔他们,现在她要尽快回去,免得那小家伙又开始抓脸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