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只剩下两人,烛火昏昏灭灭,炭火噼里啪啦的发出一些细小的响声。
楚丘垂眸站在刚刚进门的位置,他的脸一半隐在暗处,一半映着烛火的跳动,看着既有神祗的圣洁和美好,也有恶魔即将撕裂人类外表露出的诡谲和邪恶的黑暗。
他现在看着平静,但是白三七知道楚丘周身的气质不和以往一样是惯有的淡漠,反而像是极力隐藏的东西,突然不想隐藏了,但是这股力量又太过强大,他只好任由其慢慢流出。
白三七站在桌边,不自觉的想要往后退,她手扶着桌沿,不知道为何今日面对楚丘该说什么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安静的爆炸,欲.望的火焰如同荆棘刺穿破晓,尖利的倒刺挂着漫天云彩的鲜血,如同红色晚霞一样的网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诡异的,黑色的,如雾一样的东西笼罩她的全身。
白三七一瞬间觉得呼吸困难,整个天地没有一丝空气,所有黑色的雾气急不可耐的钻入她的鼻孔里,眼睛里,嘴巴里!
眼前飘来一团黑云,黑云之上有一个容颜精致,霸气凌厉的男人,这个男人长着楚丘一样的脸!
白三七吓了一跳,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后是没有拿开的刚刚杜玉笙坐过的凳子,她的脚绊到凳子腿上,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这时腰上探过一只稳健有力的手。
楚丘牢牢的擎住了白三七细瘦的腰肢,她的腰似乎比一般女子还有瘦,他一只手足够揽过。
白三七条件反射一样,伸手慌忙抓住救她避免摔倒的稻草。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刚刚竟然如同魔怔一般,完全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眉眼清冷精致,不带一丝杂欲。冬日衣服穿的厚,可她却觉得腰上温度烫的吓人。
白三七脸一热,连忙起身,粉颊如同三月春花一般,眼眸清亮,“谢、谢将军。”
楚丘保持了一瞬刚刚抱着白三七的姿势,手中软香已不再,而鼻尖似乎还留有姑娘身上独特的馨香。
他抬头,看着白三七的眸子有一瞬间黑黑沉沉,宛如最凶狠的狩猎者,也只是一瞬,这么细微的变化,白三七并没有看出来。
他没有多说话,自顾自的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送到唇边饮,只留给白三七一个俊美中带着几丝若有如无的妖孽侧颜,让人看不懂他的心里的想法和他此刻的情绪。
白三七莫名觉得有些局促,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今晚的楚丘怪怪的。
终于男人似乎喝够了茶水,脱了斗篷,净了脸,继而利落的脱下外衣,躺到了床上闭上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白三七站在原地看了楚丘所有的动作,包括他脱掉外套,藏在亵衣里隐隐约约欲露不露的腹肌和贲张的胸肌,看的她脸一阵红,悄悄移开了眼睛。
眼看楚丘已经呼吸平稳,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快速洗漱完,也去了她屏风后面的小床上躺着。
烛火晃晃悠悠,被子被寒意侵袭,变得冰冰凉凉,不知要几时才能捂暖。
她想了想还是拉下盖到鼻子的被子,准备起床去把烛火给挑灭了。
忍着寒意下床,她刚出屏风差点没被吓死!
原本已经睡着的楚丘,此刻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垂眸坐在桌旁,一头如墨般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加上他清冷的眉眼,无端加了两分凉薄的美感。
白三七顿了顿,拍着胸脯,试探着道,“将军?”
主要是她担心万一这是楚丘梦游了可咋整,可能以前她睡得太熟了没有发现,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说不定以前,总觉得夜半三更有人站在床边看她不是错觉,或许就是楚丘梦游呢!
不过,并不如白三七那么想,楚丘缓缓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她,“怎么还不睡?”
白三七摸摸鼻子,讪笑道,“这烛火晃的我难受,我起来想把它们给灭了。”
楚丘挑了一下眉,极轻极快极淡,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白三七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楚丘抬了一下手,一道风拂到脸上,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果然啊,有内力就是牛哇!
她心里为楚丘竖起了大拇指。
也许是太晚了,又或许是今天折腾的不轻,白三七打了一哈欠,模糊不清的说道,“啊好困,我先去睡啦,你也早点睡吧。”
说着,她就捂住嘴,睡眼惺忪的转身。
“你觉得杜玉笙怎么样?”莫名其妙的发问响在黑暗中,白三七疑惑的转头,现在她稍微适应了一点黑暗,能够看清坐在桌旁的楚丘大致的轮廓。
她微愣,不明白楚丘这么问的意思,杜玉笙从来就是一副阴狠毒辣的形象,她能对他有什么看法,所以她随意的道,“我对他没什么看法,就觉得他挺烦的。”
“是吗?”清冷的反问。
白三七心头微毛,听着楚丘的声音似乎不是太满意这个回答啊。
她努力调动自己快要生锈的脑子,把所有脑细胞唤起来工作。
杜玉笙再怎么不好,可是他跟楚丘有一层上下级的关系,她这么说他的上级似乎不太好。
所以,白三七顿悟了,即使再讨厌杜玉笙,此刻她还是昧着良心说道,“六皇子其实人看着有些阴狠毒辣,做的事也不想一个正常人能做的,但是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
额,好像没有……
“啊,他选媳妇的眼光好哇!你看看六皇子妃,真是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而且性格特别好,温婉大气,善解人意,一看就让人无端端的想要亲近。”
楚丘浓眉微皱,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出神,似乎上面还能感受到少女细软腰肢的温度。
白三七的亲和细软的嗓音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别人的事情,楚丘垂眸,收拢五指,仿佛是攥着什么东西一样。
“我以前跟你说过,不要和杜玉笙接触。”
白三七像小麻雀的声音停了下来,世界重新恢复平静,楚丘能感受到,此刻黑暗里白三七的目光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现在她眼里心里想的都是他一个人,这种感觉非常好,足够让人心情愉悦。
“我,”白三七顿了一下,她伸手抓了抓脑袋,关键是这也不是她主动去招惹的啊,每次都是杜玉笙那个瘟神来找她。
“我知道了。”
半天她也只能蹦出这四个字。
楚丘默了一下,淡淡道,“睡吧,天色不晚了。还有一天秋猎就要结束了,我们差不多要回府了。”
回府?
不是吧!
白三七小脸一垮,她还不想回去面对杨夭绍啊!
楚丘似乎感受到她强烈的不舍和无奈,垂眸捏了捏凸.起的指骨,随口道,“赤湾山有一个地方叫落霞孤鹜,景色不错,明日我可以带你去走走。”
“真的吗?”白三七一听激动了,立马兴奋的答应,“太好了,我现在就去睡觉!”
楚丘不语,依旧坐在桌旁不动,似乎想要做个天昏地暗。
原本已经跑到屏风后面的白三七,又探出一个软萌的头出来,嗓音软和清甜,带着少女独有的善意和温柔,“楚丘,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楚丘抬眸,眸中有一丝不解,“晚安是何意?”
快就要摸到床边的白三七,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床,又转到屏风处,跟他唠起来,“晚安是祝你安安心心睡个好觉的意思,不过它一般只用于对亲友和关系亲近的好朋友说。”白三七想了想,还是道,“如果要细说,那他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楚丘抬眸,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晚安有时候表达的是一种隐晦的爱意,通常用于有爱不敢说出口的人。”
“当然啦,”白三七笑嘻嘻的道,“我和你说晚安是祝你安安心心睡个好觉哦,可不是别的意思,用晚安表达爱意的知识少部分人,这样人的爱意太过隐晦,一般让人察觉不到,很容易把握不住递到面前的机会。”
“所以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说出来,说出来可能会被拒绝,可是不说出来那一定是没有机会的。不过,我要是有喜欢的人,可能我也不会选择说出来。”
楚丘挑眉,“为何?”
白三七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脚尖,“我怕相守不能白头,爱意不能长久。人心复杂多变,今日.你爱我,那明日呢,明年呢,感情是最不能长久的东西,我宁愿喜欢一人时,静静守着他,将爱意隐瞒,这样便不会遭遇放手的痛苦。”
少女的声音清澈明亮,或许真的未经历过世俗红尘之事,这样的嗓音听着便让人觉得天真无邪,纯净的宛如水一般。
这样的言论,楚丘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唇角淡淡的勾起,黑暗中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他忽然起身,黑眸若幽暗深海,一贯的黑衣清冷俊逸,又隐隐透着几分霸气凌厉的张力。
听见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白三七抬头,一双眼里懵懂茫然,映着黑暗里徐徐走来的男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