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一行人有了动作,大家虽然都打着伞,但是面对这么大的雨,根本没有作用,衣裙都湿了大半。
地上积聚的雨水变成一股小小的水流,仿佛一条清晰可见底的河流一样,在这样的路面情况下走路,根本不可能避免衣服鞋袜不沾到水。
即使是尊贵的静柔公主,也只能万分狼狈的提着裙摆,淌水而走。
等人走了之后,楚苍梧眉头皱了一下,唇色更加苍白,似乎身体极度的虚弱。
他起身走到屏风处,看着地上被血迹污染的衣服,他冷着眼脱下自己这一身白衣。
脱下衣服后,他的腰上缠绕着一根勒的特别紧的麻布,甚至他的腰腹处的皮肉都已经被勒的泛起了紫红色。
楚苍梧眉头也不皱一下,快速的走到床边打开一个药箱,拿出一把细小的匕首,将紧紧缠在腰上的麻布割断。
麻布一断,浓郁的血腥味立刻弥漫开,混合着雨水泥土的腥味,难闻的想要令人作呕。
看着自己腰上汩汩流血的伤口,楚苍梧脸上出现了一抹戾气,随后又是愤怒,难过,伤心和迷茫。
想到藤莲毫不犹豫的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身体中,那样的绝情,那样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他的心就一阵痛彻心扉。
她不爱自己。
他无数遍的告诉自己,想要劝自己放下,可是……
楚苍梧拳头越捏越紧。
她只能待在他的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藤莲蜷缩在床榻里侧,她精致绝美的脸蛋上好沾染着点点鲜血,看上去如同雪地上尽情开放的红.梅,开的那么妖冶美丽,却也脆弱诡异。
好像自从到了幽都城,到了将军府,她的眼泪便一直在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她骑马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手和腿,她都没有哭。
自己曾经那么的恣意飒爽,是那样一个如同风一般自由自在的女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变成一个只会哭泣的软弱的女人。
是什么让翱翔蓝天的鹰变成被人豢养的鸟。
“你在想什么?”
低沉的男音响起,藤莲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楚苍梧已经重新包扎好了伤口,换上了一件月白的的宽大衣袍,这样儒雅随和的打扮,看上去他身上的戾气都少了几分。
他的手里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还有一块干净的脸帕搭在一侧。
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刚刚藤莲害怕的下意识后缩的那个画面,这样的画面无疑更加刺激他。
楚苍梧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暴戾情绪,将想要撕毁一切的情绪好好的压进了心里。
耐着性子道,“我给你擦擦脸吧,莲儿。”
“你不要过来,你为什么能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为什么?!”
藤莲满面泪痕,摇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现在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不喜欢你的眼泪。”楚苍梧却答非所问,他将盆放到一侧,好脾气的转头看着她,甚至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因为你的眼泪,好像在告诉我,我无时无刻不在伤害你,让你伤心,让你难过,没有人会一直忍受这样的日子,可是你必须要忍受。”
他弯腰,抬手拂去她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就是我死,也会将你带到身边的,所以不要再想着逃跑了,这样,只会让你痛苦。过不久我就会向皇帝请旨赐婚,我们会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模拟将会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夫人,我一生只会对你好,视你为掌中宝,眼中娇。”
他的情话足以打动任何一个幽都的女子,可是却不能打动来自草原戈壁的一阵风。
“你不要做梦了,楚苍梧,即使我嫁给你又怎么样呢,我这辈子只会恨你,永远不会对你有一个好脸色,你是把我锁在你身边了,但是你早就杀了我,早就杀了我!”
藤莲的嘶声力竭并没有让楚苍梧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他只是起身,去盆里将干净的帕子拿出来,拧掉一部分水,重新低头弯腰将她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藤莲扭过头,十分厌恶他的碰触。
但很快,下巴上出现两个像铁钳一样的手,大力的将她的头掰回正处,正正的面对着他。
楚苍梧的表情依旧温和中带着绝情的味道,细心的将她脸上的血迹擦除。
他很喜欢藤莲脸上有他的血液这种感觉,似乎他们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更加密不可分,似乎两人是一体的,紧紧的在一起。
即使他们早就有过更亲密的行为,甚至藤莲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小时候你就说过要我嫁给你,怎么长大了就不算话呢?”他一边温柔细心的擦拭她的脸,一边低声细细的诉说着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往事。
藤莲微愣,睁大眼睛看着楚苍梧。
“是因为变成你嫁给我吗?”他低声笑,本就英俊的脸庞,因为这一笑,沾染上几分尘世的情绪,就像误入凡尘的谪仙一样,美好又纯洁。
笑够了,他又接着道,“不过你若是想要我嫁给你,到我们大婚那一日,我可以当你的新娘子,如果你希望,我可以为你穿上新娘的衣裳。”
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实在令藤莲吃惊,同时又更加的心凉。
这样的楚苍梧单单说他一个疯子已经不够形容,他病了,病入膏肓。
“你说我们小时候?我什么时候见过你?”藤莲想到一件事情,可是她不确定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出口的话,更像是悲伤的哀鸣。
楚苍梧可能真是疯了,他的心里有多么痛,他就有多么想要毁了一切。
他不在意的说道,“就在你的部族被灭门的那一天,你忘了吗?我们相遇了。”
藤莲大脑一片空白,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相信,瞳孔变得极其的大,似乎恐惧到了极点。
鼻尖传来血腥的味道,楚苍梧恢复了一点神志,他朝着身下看去,床上幽幽的淌出了一股暗红的血流。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越来越多的血,缓缓的抬头看着坐在床上眼睛已经变得灰暗一片的女人。
“来人!来人!叫仇赤和梅芹过来!”
楚苍梧一把抱住藤莲,惊慌害怕2无助第一次涌进这个男人的心里。
藤莲没有反应,这一次她没有脆弱的流泪,只是呆呆的看着屋里屋外,忙进忙出的人。
“将军,孩子保住了,但是切记不要让藤夫人再受到刺激,下一次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仇赤背着医药箱走了,梅芹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这间压抑的屋子,顺便将门锁了起来。
楚苍梧紧紧的握着藤莲的手,看着她紧闭的眼睛不说话。
另一边,琳琅阁。
“什么?!”
静柔公主早就换好了衣服,她双手紧紧的擎住了面前低着头害怕的颤抖的宫女。
“你说苍梧院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快说!”她怒气冲冲的质问小宫女,眼神宛如要吃人扒皮一样。
小宫女害怕的颤颤巍巍,脸色惨白一片,张着嘴却半个字的音节也发不出来。
一旁的马叔上前,和蔼的劝慰道,“公主殿下,您这样怎么让她开口说话,事情已经发生了,急不得,不如平缓一下情绪,让她慢慢说吧。”
“哼!”静柔公主也知道这个道理,一把狠狠的将她放开,恶狠狠道,“快说!”
小宫女噗通跪到地上,慌乱的禀报道,“奴婢刚刚去替公主捡掉到路上的荷包,荷包在流光阁那边的桥上,我捡到后,本来想要快点回来复命,可是远远的看见几个人快步的过来,看上去一身黑衣,脸上杀气满满,奴婢被吓到了,便急忙躲进了一旁的流光阁。或许是下雨天的原因,那几个人匆匆而走,并没有看见我,我正要放松一口气,出来的时候,便看到好几个下人抬着一盆盆血水往河里到,奴婢被吓到了,趁没人的时候,便急忙跑了回来。”
静柔公主大叫,“血水?!”
这边马叔适时的道,“前几日路过药房的时候,便闻到一股熟悉的药味,如今想来,倒是与家中妻子怀孕的时候,喝的安胎药的味道有些熟悉。内子怀孕的时候受了惊吓,所以喝了一个月的安胎药,老奴日日熬煮,对这个味道真的是十分熟悉。”
血水、安胎药……
静柔公主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她不敢相信,也无法承受的向后退了几步,最终跌坐在椅子上,“还不明白么,一定是那个贱人怀了孩子,不过她没有福气,竟然在我入府这天小产了!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癫狂,听着有几分下人,眼中还含着泪水。
孩子虽然是保住了,但是藤莲的身子自从那一次之后越加的虚弱,一连几月都只能躺在床上。
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即将临盆,楚苍梧却被一道圣旨叫去了西南平定流匪。
楚苍梧一脸冷漠的看着高位上的皇帝,终究还是接了旨。
父亲还在镇守边关,如果自己不接旨,还不知道皇帝要搞出什么幺儿子。
此次平定西南匪寇,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他只能尽力将时间压缩,这样还能看见他与藤莲的第一个孩子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