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几日雨,苏伶便与病榻纠缠了几日,而宁舒便片刻不离的陪她了几日.
许是两个人之前都是独一份的女儿家,这一来二去,关系倒越发的亲密起来。
瞧着宁舒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灵玉和沈南安都甚是欣慰.
但是除却这份欣慰,他们更害怕苏伶真的是有备而来的话,宁舒能不能接受残酷的现实。
又是夜半,苏伶只觉得身子阵阵发热.
强撑着起来,轻轻将帷幔撩起,冰冷的夜风顺着她拨开的缝隙,一点点的从指尖侵蚀了全身。
许是接连被雨洗了几日,天色干净的让明月都比以往都要皎洁七分有余,悬挂于空中,如光相一般,使得黑夜也如同白昼般。
月色从雕花的窗子外挤了进来,打在地上成了一副繁华景,却是说不出的清冷孤寂。
赤足塌上冰冷的地面,脚心感知的凉意传遍四肢百骸.
想着院内那颗枇杷树,苏伶用舌头舔了舔唇。
她向来不是个感春伤秋的人,白秋寒说过她贪口腹之欲.
但是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私欲活着?
街边乞儿的私欲是活着,商贾的私欲是赚个盆满钵溢,武官渴望建功立业,文官渴望留名青史,就连那天子……不也渴望着能成千古一帝。
沈南安没有想过他能在园子里遇到苏伶,他这几日也曾来探望过她,只不过是隔着窗远远的望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瞧着苏伶蹲坐在前面不远处的枇杷树下,一旁的篮子里有些鹅黄色的枇杷果和散落在地上的果核.
她手上拿着一根木棍,似乎在摆弄着什么,沈南安起了好奇心,轻轻的走到她身后。
湿润的泥土留下了清晰的笔迹:细雨枇杷熟,空江杜若生。
沈南安只觉得是这姑娘近些日子在府中待的太久了,不免有些怜惜起来.
瞧着那张脸,只觉得自己心里的漠然被这姑娘融碎了一地,心底既希望她是苏翎,又怕她是苏翎。
沈南安的呼吸加重了许多,苏伶警觉地回过头去,发现是沈南安站在自己身后.
立即胡乱的用手将地上的字毁尸灭迹,抬头望着沈南安,低声道:“这么冷的天,大人怎么不进屋歇着去?”
沈南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时间两个人的气氛越发的沉闷起来,双双对视了一眼,却又极快的收回了眼神。
在极度尴尬的气氛中,还是苏伶率先找到了话题,站起身来与沈南安平视,低声询问道:“大人,狐妖案有什么线索了吗?”
那日在将军府后院的阁楼上遇到的人,至今都让她有些耿耿于怀。
她隐隐觉得一定是在自己晕倒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有了后面的这一系列事情。
听苏伶提及狐妖案,沈南安眉心紧锁,原本想说一句‘无可奉告’打发了事。
但是在少女热切的注视下,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没有线索,最近也没有再死人,很有可能会因此成了悬案……”
夜风微拂,吹起了他的发梢,苏伶瞧着沈南安的眼睛,里面像是揉进了满天星河,叫她看的失了神。
沈南安似乎并不是很想提这件事儿,看着微微怔神的苏伶,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等到苏伶回神以后,才问道:“你呢,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儿吧。”
苏伶望着天边的圆月,伸出手掌将眼前的月亮挡住,似乎这样就能抓住月亮一样。
她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小时候,也许有,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沈南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也许是月色太温柔,也许是沈南安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让苏伶心里那根弦颤动了一下。
苏伶突然觉得,现在这样其实挺好的。
不用承担着一个组织的兴旺,不用心怀家国天下。
她突然觉得只有在这里的时候,她才是苏伶,而不是那个让人听着便头疼的督查暗卫统领。
她弯腰用枇杷叶擦了擦手,捡起篮子里的枇杷果,给沈南安扔了过去。
瞧见沈南安准确无误的接住那枇杷果,苏伶粲然一笑。
拨开橙色的果皮,轻轻的咬上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肉让苏伶像只猫儿一样眯起了双眼。
看着眼前的姑娘,沈南安也不自觉的嘴角带了抹笑意。
“我所有的记忆都仅限于在苏指挥府上这些年,因为我是药人,所以我只能在府上,闲着没事儿便看看书,想着要是能给主子帮上忙的话,就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苏伶的话依旧半真半假,假的是身份,真的是故事。
五年前,据说她是因护驾而意外受了伤,所以前尘往事全都忘却了,像只漂亮的金丝雀,被养在深宫中,冷眼旁观着别人的爱恨情缠,却始终觉得这里不是自己的归宿。
为了自由,她只得另辟蹊径,咬着牙学起了验尸官的活计,在后宫里断了不少的案子,这才破例成为督查暗卫的指挥使。
可上天仿佛和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成了督查暗卫的指挥使以后,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真实身份,她能获得的自由更少了。
“你是什么时候去的苏指挥府上?”
“五年前。”
沈南安抓住了这关键的时间点,因为五年前,正是苏翎过来和亲的时间,世间哪里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看来宁舒的直觉一如既往的准。
可是,五年的时间太久了,足以改变一切,虽然她药人的身份已经被证实是假的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和苏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看来是时候找苏伶去谈一谈了。
“你从没出去过吗?”沈南安像是揉宁舒头发一样,揉了揉苏伶柔软的头发。
手已经轻抚上柔软的发丝后,沈南安才察觉有些不妥,极为迅速的将手撤回。
闻到沈南安身上特有的淡雅香气,苏伶不禁红了双颊。
她虽是常出没于风月场所,但见得也都是些个姑娘,对于男子仅仅只是瞧一眼,得个赏心悦目便罢了。
至于温煦和白秋寒,更是互相藏着算计和心思。
公事都谈不完,更是生不出风花雪月的心思,哪里有过这般亲昵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