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和姜绾两个人怒目而视,正是一派剑拔弩张之际。
只听得悠扬的马蹄声忽远忽近,随后沈南安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端平郡主,圣旨再此,还劳烦郡主莫要再阻挡我们处理公务。”
沈南安骑着枣红色的骏马,眨眼间便立在了姜绾对面,飞鱼服上面的用金色绣线绣上去的云纹在阳光下好似会流动一般。
姜绾瞧见沈南安以后,眸色一暗,却也不得不起身。
沈南安就算被废了身份,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她若是此时还托大,倒是真成了她的不是了。
可姜绾那般骄傲的人,哪里能在沈南安面前失了气势。
所以她在起身后并没有退让,而是满是骄傲的站在了原地。
刚才楼远岫同她说了苏伶此时的情况,现在要是让锦衣卫进去,无异于将虎放入了羊群中。
只要苏伶未醒,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不能让出这一步去!
就在此时,清冷灵动的声音遥遥传来——
“许久未见,沈佥事倒是学会往人身上泼脏水了。”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穿着藕色长衫的苏伶如闲庭踱步般走到了众人面前。
瞧见苏伶身后的楼远岫,姜绾眼前一亮,笑盈盈的退到了苏伶身后,亲昵的拽住楼远岫的衣袖,摇来摇去,完完全全就是个娇嗔的女儿家的模样。
现在正主儿来了,怎得也轮不到她强出这风头了,她可是好长时间没瞧见自己的亲亲嫂子了,可要好好亲近一番才是。
其余人都没有姜绾的乐观心态,毕竟但凡懂点象棋的都知道王不见王的道理。
两王分别代表棋中的将和帅,而这一盘棋里,将帅碰面必死。
“来人,将宁公子带出来吧,就说她的家人来接她了。”
虽然极力克制,但是苏伶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如果不是带着帷帽,估计所有人都能瞧见她额头渗出的那抹细汗。
沈南安翻身下马,瞧着那抹瘦弱的身影,不免觉得有些熟悉。
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瞧见在侍女的搀扶下,面色惨白如雪的宁舒悄然而至。
还不等沈南安说什么,灵玉的愤怒便在喉咙里打转,宝剑直指苏伶,厉声质问道:“苏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苏大人救了我,灵玉你快把剑放下!”
宁舒哑着嗓子阻拦,想走上前去夺下灵玉的剑。
但是因为腿长时间在水中泡着,寒气入骨,这短短的时间根本不足以缓解,才刚离开侍女的搀扶,便脚下一软。
若不是那侍女眼疾手快,宁舒铁定是要狠狠的摔上一跤。
苏伶看了灵玉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楼远岫用宽敞的袖兜里掏出一封带着馨香的信来,食指和中指夹住那信,轻轻一甩,那信便像长了翅膀一样落在了沈南安的面前。
沈南安伸手拦住那信,打开以后,细细的阅读起来。
等将这信看完以后,朝着苏伶点了点头,说了几句道歉的话,便带着一众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宁舒也只是微微点头致谢,深深的瞧了一眼苏伶后,也再旁的什么表示。
瞧着一群人离去的背影,苏伶嘴角牵起了一抹苦笑。
她早该猜到‘伶姑娘’这个人对他们产生不了任何的影响,却还是选择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救宁舒,可现在……却没有人问她半句。
她只觉得自己的情绪现在极其微妙,望着一群人远去的背影,迟迟未动,苏伶觉得这一瞬间的自己可笑的很。
在转身的一瞬间,苏伶只觉得额颞疼的很,整个人往后仰过去,直直的便摔倒在了地上。
最后还是在楼远岫和姜绾的搀扶下,才缓缓的回了府内。
御医来的很是即使,透过那绣着鸾凤的帷幔,先是一惊,随后立即将视线给挪开,只细细给苏伶号了脉。
“苏大人之前本就伤过头部,瞧这脉象,怕是前些日子又染上了风寒,如今蛇毒入体,得亏救治的早,不然命都保不住啊……”
“人什么时候能醒?”姜绾站在塌前,一双好看的眉蹙的紧紧的,眼里的焦急做不了假。
苏伶要是出了事儿,非得有人将她的头发一根根的拔下来不可。
那人离京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护苏伶周全,她当时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
那御医微微一顿,微微的摇了摇头,“说不准,这要看苏大人自己的意愿了。”
“连个时间都说不准,你当什么御医,趁早回……”
楼远岫不等姜绾将得罪人的话说出口,便急忙打断了姜绾后面准备说的话:“绾绾,休要无理,你早些回府吧,阿伶这里我盯着。”
“但是……”姜绾还想说什么时,楼远岫已经将她和那太医都推出了门口,温声道:“好了好了,你回去要是时辰太晚,少陵怕是要找我要人了,快回去吧。”
姜绾也知道楼远岫说的有道理,嘱咐了几句以后便离开了。
她打小就和楼远岫认识,也知道楼远岫做了决定的事儿,根本就不由旁人置喙。
一直到了夜里,苏伶都没醒过来,楼远岫心里燥得很,便只能在院子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因为只有在寒风中,他才能最快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和柳枚一样,实在是无法理解苏伶为什么要这么做,短短的几天时间,哪儿来的那么浓厚的感情?
楼远岫搓了搓冻僵的手臂,身后却有一件大氅盖了上来。
“你也知道冷?”冷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自然不是苏伶,那大氅拖到了地上,是男子的样式,带着熟悉的味道。
“姜少陵,你怎么过来了?”他没有转身,只是闷声问。
姜少陵是金吾卫的上将军,掌管皇帝卫队,责任是护卫皇帝、巡查京城。
哪怕是今日不当值,也断断没有看望苏伶的道理。
毕竟这督查暗卫、锦衣卫、金吾卫,三司三足鼎立,相互制约的局面才是当权人愿意看见的局面,私交过密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还不是听说有个人,守在苏伶的病榻前,害的我那妹妹回去以泪洗面,我想瞧瞧这个人是不是冻傻了。”
姜少陵语气冷淡,明明是质问的话,动作却是轻柔的将楼远岫的身子扳过来,把那双冻得通红的手径直抓过来捂着。
“姜少陵,这样……于理不合。”
月朗星稀,两人相望一眼,皆是无言。
“还请上将军回去吧,阿伶醒了以后,我会转告她上将军来问候过。”
楼远岫将手抽了回来,明明隔得那么近,但却像是隔着层层叠叠的山峦一般,姜少陵自嘲一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