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秦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呢，”“肖大侠”讳莫如深地说，“有好事儿，等着你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麻利儿的快去……”
“什么情况？”从外面刚进来教室的路扉一头雾水，“说得这么玄乎？”
“去了你就知道了呗。”“肖大侠”一面磕着瓜子，眼光飘忽，间或飞速用余光扫了一眼尤氏的座位，但路扉没有捕捉到这丝细微的表情变换。
“唉，现在就去吗？”路扉道，“下节不是有课吗？”
“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吧，”“肖大侠”满脸堆笑，“封老师今天有点儿事情，物理课自由复习；班主任刚才来讲过了，刚好你上厕所不在……”
放到平时，路扉早就上去掏“肖大侠”的腰包抢瓜子吃了，今天突然接到秦老师召见的消息，居然有些不知所措，莫名其妙地有些慌乱。那个‘牛鼻子老道’，牛眼一瞪，瘆人的厉害！“牛鼻子老道”自然是大家背地里用以称呼秦老师的专有名词。
“唉，路扉，秦老师到处找你呢！”匆匆忙忙跑进教室的龙岳道。
“好，这就去……”路扉站起身，心理着实却装着一个“易水河畔”的情节。仿佛自己就是即将离燕赴秦的荆轲一般，“风萧萧兮易水寒，主人上马我在船，忧愁前路无知己，不知今夕是何年？”
“路扉，你磨蹭什么呢？秦老汉发火了！”韦好古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快点，看架势要咥人呢，不然不会在办公室门口叉着腰……”
路扉一听，登时更慌乱了，“我这两天没犯什么事情吧？”下意识地瞄了下尤氏，尤氏仿佛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读者文摘》，一幅人畜无害的安然。
“同桌，到底有什么事情吗？这样危急的？”路扉忐忑不安地恳求“肖大侠”。
“真是，真是好事情，赶紧去，回来再说！”“肖大侠”一面说，一面往外推路扉，“赶紧的，不记得地地菜那次挨的剉了吗！”
路扉一路小跑地冲出了教室。心悸气短，气喘吁吁，见到秦老师时已经是脸色煞白。
“弄啥咧？架子大成这样了？三番四次地请不到场？这还没毕业呢，就不认你秦老师咧？”
一照面，秦老师就劈头盖脸地连珠炮式发问，路扉直接就插不上嘴，只是怯怯地杵在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好好好，不说了。说正事儿，”秦老师道，“进房子……”
说罢，转身推门就跨进房子。路扉迟疑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站在门口打了一声“报告！”
“进来，快进来，把门带上！”秦老师有些鄙夷路扉的机械和不晓得变通。“这会儿，装什么五讲四美有礼貌！”
“路扉，你感觉自己能考上重点高中襄北中学不？”秦老师叼上一支烟，顺手把烟盒摔在桌面上，“抽烟自己拿，我不是你班主任，只管自己抽烟，不让学生抽烟！大家一起抽，有什么不好？哈哈哈……”
“我，我不会……”路扉有些心里没底，讲话不自然起来。
“不会？跟你一伙子的那几个谁不抽烟？在我面前装什么假正经？来，抽！”秦老师抽出一支烟，硬塞给路扉，“有啥腼腆的？要不要我给你点上？”
路扉接过那支烟，捏在手里老半天，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拘束地恨不得有个地缝一头扎进去。
“怎么？嫌弃烟不好？云烟是没有中华贵，但也挺好抽的，秦老师就这个档次了，你就给面子，将就着抽两口！”秦老师一面揶揄着路扉，一面“嗙”地一声，用大拇指弹开他那个在同学们尤其是“烟民”同学中闻名遐迩的老板打火机，有些不容分说，“点上！”
由于和秦老师配合不默契，居然点了两次才勉强点着，路扉为了不被打火机燎上，第二次就拼命往肚子吸烟，结果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慢着抽，多的是，没人和你抢，量大管够！”秦老师不阴不阳地说，“你打算上重点高中还是上中专？”
“到时，再说吧……”路扉给烟熏得直咳嗽，“我，我还没想好呢，还得看父母什么意见……”
“慎重考虑是对的。但一个农村娃，能吃上‘商品粮’，跳出‘农门’就很不错了，上高中，再三年，花费就不说咧，如果一个万一考不上大学，那后悔就来不及了！”秦老师端起一个青花的瓷杯悠悠地品了口茶，“那一杯是给你的，西湖龙井真不错哦！喝过没？”
“没，没喝过……”路扉的舌头已经辨不出味道，味蕾在尼古丁的作用下，迟钝不堪。路扉等那支烟着了快多一半，假装喝水，把烟放在烟灰缸上再就没有动。
“你这考中专，如果今年政策和往年一样，肯定需要推荐表，”秦老师顿了顿，“这推荐表到时肯定掌握在各班主任和教学组长手里，当然学校领导话语权也很大！”
路扉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还在心理猜测这个化学教学组长秦老师到底意欲何为。
“你学习那么好，各科都比较均衡，到时要是拿不上推荐表，考不了中专，那岂不是太可惜了？”秦老师忽然有些亲切，“喝水，喝水，这一点你就不如你那个同桌肖云蔷了，在我这里连吃带拿，烟抽了，茶喝了，临走还拿着一包瓜子走了。我就喜欢这样的，不虚来侨情气地！”
“知道今个找你来有什么事情吗？”秦老师转换了话题。
“不，不知道。”路扉低声答道。
“是这样，我要给你重新安排一个好同桌，”秦老师意味深长地道，“你看尤婕给你当同桌怎么样？”
“这，我，”路扉嘴巴卡壳了，脑子在飞速的旋转，“韦老师没给我讲过呀？”
“韦老师那里我去勾通，最重要你是什么态度，”秦老师缓缓道，“你先考虑考虑，话说回来，你是我考察了好几个人选当中，最中意的一个。家教严，没有什么坏毛病，品行端正，稳重纯洁。”
路扉心里堵得慌，这叫什么事儿嘛？他忽然宁愿自己是11，是地菜，是韦好古，抽烟，喝酒，打架，钓凯子……，反正最好“五毒俱全”。放浪形骸，吃喝嫖赌抽有时倒成了一种保护色！
“你先回去考虑考虑，晚自习前给我回话！”见路扉迟迟不言语，秦老师板着脸道，“你好好想一想吧，先不要告诉你们韦老师！”
路扉回来了，有些发苶，仿佛被捕猎连枷击中腰腹的半大冰原狼。
“咋样？招待的不错吧？”“肖大侠”笑得如同一只怒放的曼陀罗花，“你这都是第十个被召见的了！”
“第十个？什么第十个？”路扉还沉浸在困惑和焦虑中，一时没有听明白。
“揣着明白装糊涂呀你！”“肖大侠”嬉戏道，“你看过《笑傲江湖》吧？不戒给仪琳找老公那一节就是这样吧，哈哈哈哈……”
“什么？找老公？”路扉心里几乎要炸裂。
“不要那么激动！镇静！”“肖大侠”双手下压，“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你过就是当个同桌，帮助人家补补课，提高下成绩而已，那么激动干什么？”
“这样说，你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路扉有些生气“肖大侠”的不仗义。他有些埋怨“肖大侠”明知是“鸿门宴”，却不提前告知！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么！我又吃喝，又拿捎带人家东西，我也不好做人。况且还是秦老师，不敢得罪呀！”“肖大侠突然坏笑道，”再说了，君子成人之美么，你和漂女子同桌，你心情好的跟啥一样，我想去人家还拂不进眼窝子哩！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