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朴和黎舒出现的教室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神态安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黎舒的腮帮子肿得像里面塞了一个鸭蛋。脸颊上面还有些许碘酒擦过的痕迹。
“牙疼,”黎舒见人就讲,“这样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呵呵呵……”
大家都有些不明就里,毕竟昨天在大家眼皮底下只有白朴一人和那帮人出去了。
田季君,默默地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白色纱布口罩递给黎舒,眼睛却不看他。
“啥意思?”黎舒问,本来就红肿的脸色涨红成酱紫。
田季君也不吭声,只是把那只口罩放在课桌上,平推到黎舒面前。
黎舒看看田季君,又看看教室里的同学,咬咬下唇,自己乐了。
“还是戴上吧,”黎舒自己小声道,“怪瘆人的。唉,把老同桌都给辱没了!”
田季君稍微转头看了一眼黎舒没有说话。
韦老师上课时,看见黎舒戴了一个大口罩,面无表情,突然冒出一句,“黎舒,不是你牙疼,让你休息吗?”
“我,我想上课……”黎舒道。
“行呀,行呀,你自己看吧,要是不舒服就去休息吧。”韦老师随即开始讲习题。
“你爹好像对黎舒很温柔呢?”路扉在本子上写道,随即推给韦好古。
“那是自然,他是我爸带了三年的上届学生。”韦好古回复。
“上届?你爸不是上学期才调来的吗?”
“对呀!就是原来L中学的!”
在和韦好古玩“书写”游戏的过程中,路扉得知,在L中学,韦老师三年前带了一个班,这黎舒和田季君都是那个班上的。而且还是坐了三年的同桌。田季君没有去上高中,直接来插班补习;去年黎舒上高中去了,就是川道东头的高中,这次算是“回流”来插班。
*
晚自习时,也不知怎的,感觉很是奥热。
“你们这一段晚上没事儿,不要到处乱窜,”“肖大侠”从外面进来突然站在路扉和韦好古桌旁低声道。
“嗯?”路扉有些蒙,他正在演算一道物理习题,被“肖大侠”打断了思路,抬头看着“肖大侠”挤着眼睛,“咋咧?”
“刚才遇到柳三鞭和巨鹞子了,说是有十几个人从围墙外翻进来了,”“肖大侠”道,“都好像带着家伙呢,他俩去通知人手了……”
路扉的心理既惊讶又有些莫名地兴奋,他是真想看看那些本校内所谓的各大“帮会”是如何联手起来,“保护”校园的。
自从香港武侠剧兴起,90年代初的校园里也兴起了武侠热。受武侠热感染,初中校园里也出现了一些“帮派”。起初可能是感觉好玩,模仿江湖任务的快意恩仇,杀伐决断。渐渐地有些变味,倒成了一些人恃强凌弱,鱼肉校园的靠山。
但在怎么横行校园,吃拿卡要,有一点始终是不能改变的。那就是如同自然界的柴狗用尿液宣示领地一样,这些经常搞些小摩擦的团团伙伙,在对付外来入侵者这件事情上,那确是出奇的一致。
学校的一处昏暗地拐角,站着几个人。算是J中几个喜欢打架生事的头头。
“肉要叫他烂在锅里!”柳三鞭道,“J中再怎么说也是川道西头的,那些子东头的打上门来咧,这有些欺人太甚吧?烂毛衣你立马过去给蔡神医讲,这是咱们学校的脸面,你看他来不来?别倒牌子!”
“二毛子,你赶紧去给老马打个招呼,”巨鹞子对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分头吩咐,“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容老八的,那个‘杂毛团’,就嫑上算了吧?”
烂毛衣道,“那个好像才在收罗人呢,比较瓤货……”
“叫,为啥不叫,人多阵势大,先压对方一头子。”柳三鞭摸了摸小腿,那里绑着一副用帆布做成的护腿,护腿板是他在他大哥的电焊作坊里用钢板自己做的。他的招牌招式就是连续的三个鞭腿,曾经在屡次的“练架”中,战绩不俗,由此得名。
烂毛衣,赶紧去联络。这个蓝毛衣,大名栾茂义,因为老是跟着柳三鞭混场子,属于“狗头军师”那类,整日里狐假虎威,于是就混出了一个烂毛衣的“名号”。
路扉这一兴奋,肾上腺加速运行,忽然就尿意横生,“上厕所总可以吧?”路扉对着“肖大侠道,”“管人的天,管人的地,还要管人拉屎和放屁?”
“你要不是大号,随便在院子里找个地儿,唉,不行,那些人这会儿,已经进来了,”“肖大侠”有些担心,“你最好也韦同学一起去西北角的女厕所上。”
当时,也不知道是学校的哪个领导搞得头脑风暴,建校伊始,竟把‘五谷轮回’这件事情给淡漠了。等到学校落成,开始招生,第一批新生入学,才发现,原来在西北角的厕所,仅仅够老师和女生使用。一时间,学校里就有些尿骚味泛滥的态势,加之刚开学,秋老虎还在,更是臭气熏天。三下五除二,学校就在后面外,的棉花地边建了两个单砖墙的简易厕所,算是借了燃眉之急。后来附近的村民,也依葫芦画瓢,在自家地头夯土墙建造了一个大点儿的露天厕所,也算是“白手起家”的典范吧。拿今天的话来讲,那就是“双赢”呀!
“那就去女厕所吧,”韦好古对“肖大侠”道,“你好像没去过似的!”
“那边离教工宿舍和门房都比较近,校外来的,轻易不敢去那边,”路扉道,“‘肖大侠’也是一片好心!”
“算了,我也一块儿去吧!”“肖大侠”道,“知道什么叫出恭吗?”
“你就甭卖关子了,直接讲就得了呗!”路扉道,“我憋不住了,快点吧,水火无情啊!”
“我这就叫出恭!”“肖大侠”道,“大侠级的上厕所就叫出恭!这是文雅!”
“那就赶紧的,跑着去吧!”韦好古道,“人有三急,麻利点儿!”
三个人一起冲出教室,朝着那东北角就冲了过去。
“站住!”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去把白朴和黎舒给我叫出来,我有点事儿找他……”
这三人不由得一怔,再一看,是上次那个乌眼青,不过这次成了熊猫眼。
“我们急着上厕所呢,”路扉道,“真的憋不住咧!”
“你他妈的,还给老子讲条件,让你去是看得起你!”熊猫眼啐了一口痰,“你们J中这些球玩意儿,还他妈都是些毛不顺呢!”
“不捋不行么!现在这些小克朗子越来越没哈数咧!”上次那个黑光头道,“虎哥,要不要先拿这三个碎怂开个胡?”
“能不能有些出息?啊!就知道拿几个毛蛋蛋子撒气?咱们要找的是白嫖,不要节外生枝,坏了名头!”那个被称做虎哥的鼻子中冲出两股粗气,不耐烦地摆摆手,“没你们什么事儿,该干嘛干嘛去!”
看路扉等人迟疑不动,突然翻脸道,“还不快滚!留下来准备吃板刀面呀?”
“这是谁呀?在这里咋咋呼呼的,那根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