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裘千寻

裘玉蓉带着路扉一路朝川道东头蹬去。路扉一路规规矩矩地,双手一直紧紧抓住后座的钢管,没有丝毫的僭越。

有些慢上坡,路扉担心裘玉蓉蹬不动,几次要求要下车子走路;坐在裘玉蓉身后,呼吸中难免代入一抹幽微的香味,路扉有些坐的不滋润,不踏实,不舒服。

“你就安安地坐好吧,不要乱动。”裘玉蓉把着车头,奋力蹬着,“赶紧快点,穿过镇上的街道,不然,我带着你,镇上的人肯定会笑话的……”

可不是吗?一个大男生让一个小女生带着,还是慢上坡,镇上的人不驻足围观才怪呢!路扉心道,今天这个丢人丢得有些大了。

好在裘玉蓉加快了蹬车的频率,车子很快就从镇上的街道窜出去了。

来到川道东头高中外,路扉不由得有些心慌起来。

“这个院子看着挺大呀!”路扉不禁赞叹道,他其实是想通过过大声点讲话平复自己的心情,就如走夜路的人吹口哨一般。

“怎么?你以前没有来过吗?”裘玉蓉道,“马上就到了!”

“这大门比较别致,”路扉看着那个“八字”型的大门道,“那几个字写得才有劲儿呢!”

路扉说的是那“八字”型大门的墙壁上镌刻的红色大字

——“为国育才,振兴中华”几个魏体字。字带显著的汉隶遗型,笔法古拙劲正;而风格质朴方严,笔划严谨、朴厚灵动,丰

腴不失于板刻,上承汉隶,下开唐楷,兼有隶楷两体之神韵。

“是不是呀?算你识货!”裘玉蓉笑道,“那你知道不知道这字是谁写的吗?”

裘玉蓉一面说,脚底下却没有丝毫的懈怠,又习惯性地直接从大门骑了进去。留下的那个“进门下车”的提示牌笼罩在自行车“一骑绝尘”形成的气流中。

“我咋知道这个呢?”路扉道,“怎么?你爸写的?”

“才不是呢,听我爸讲是韦好古他爷爷写的!”裘玉蓉淡淡地道,“这下知道了吧?你同桌字也写得不错,那是有渊源地。”

“韦好古他爷爷?”路扉有些疑惑。

“对呀,你不服气?”裘玉蓉笑了,“参加过省城的地下党,当过什么政协委员呢,老爷子厉害着呢!”

“韦好古他爷爷是个老革命?”路扉道,“我没听韦好古他提起过。”

“呵呵,人家没给你讲的多了,你都要怀疑吗?”裘玉蓉道,“下来吧,咱们走过去……”

走过一片竹林,百日红开得正艳,月季花,美人蕉也都不遑多让。这边就是教室家属院。虽然都是平房,却都收拾的挺整洁。裘玉蓉家占了一套三室的房子,门口摆着两盆虎皮兰,长得很茁壮,大约都有一米多高。

“我们先进去吧,”裘玉蓉道,“估计我爸还没有来呢。”

路扉莫名地有些蹙,也不确定到底是为什么。

正在他们说话间,那个竹门帘突然挑开了。一个身材高大,银盆大脸,满面红光,口阔鼻挺,头发稍显稀疏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你就是路扉?”那人浓眉下的双眼精

光四射,说话间朝着路扉招了招手,“来,过来,过来……”

“我爸。”裘玉蓉忙给路扉小声道。

“叔叔好!”路扉有些机械地打了个招呼。

“拘束啥呢?不要拘束,到跟前来,我看看能配上我家蓉儿不?”裘玉蓉他爸突然来了一句,随即哈哈大笑。

“爸,你说啥嘛!”裘玉蓉被他爸一句话害得脸色绯红。

路扉也是涨红了脸,额头上开始冒汗。

“天热,来先吃块儿西瓜,”裘千寻裘组长道,“这是宁夏瓜,刚上市的,咱们这儿的西瓜还没下来呢……,坐嘛,这立客难打发么,坐……”

路扉有些惴惴不安地接过西瓜,拿在手里,感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拘谨地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

“吃,吃,”裘组长一面招呼路扉,一面拿起一块儿西瓜大口吞咽,“沙瓤子,塞冰糖,美很!快咥!用凉水冰了一整天呢,温热了,就不好吃咧……”

裘玉蓉进屋里去了。路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在坐在那里啃西瓜。

那个西瓜着实不错,凉丝丝、甜丝丝的顺着喉咙下去,路扉额头上的汗水清凉了不少,人也轻快了些许。

“房老师一会儿就到,”裘组长道,“来,先抽一根烟……”

路扉接过裘组长的红塔山,要给裘组长点烟。

“不用客气,各点各的,都是烟民嘛,大家平等,哈哈哈。”裘组长脑门泛光。

“你看我们家蓉儿怎么样?”裘组长笑着望向路扉。

“挺好呀!”路扉低头木然道。

“有多少小伙子都看上我家蓉儿咧,你就没啥想法吗?”裘组长直瞪瞪看着路扉,目光炯炯。

“我……”路扉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

“你们只要好好学习,互帮互助,这事情,我就拿咧!”裘组长道,“你要好好帮助蓉儿呢,知道不?”

“我会的……”路扉有些无奈,低低地回答道。

“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气气派派地,大大方方地,嫑扭捏,”裘组长道,“你能不能尽你最大能力去帮助蓉儿呢?”

“这个自然,”路扉道,“我会尽力的。”

“那你知道怎么去尽力吗?”裘组长咄咄逼人。

“我……”路扉嗫嚅道。

不知道是消受了一大块儿冰西瓜的缘故,还是被裘玉蓉他爸的强烈气势所压迫的结果,路扉只感觉有些小

腹憋胀,尿意横生。

“看你就不清楚咧吧?今个叫你来吃饭,就是要交代你这个呢,你酒量怎么样?”裘组长道,“一会儿有好几个老师来,还有你姑的同学,你今个可要多喝几杯!”

路扉没有吭声,他正在寻思,怎么跟裘玉蓉他爸说,自己想去上厕所。他现在极力想逃避这个现场,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他甚至怨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裘组长,你的聊得畅快很么!”随着一声吆喝,一个板寸长条脸的青年人走了过来。粉红色的衬衫,石磨蓝的牛仔裤,脚蹬一双绑带的三接头皮鞋,看上去人干练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