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老师问完话,教室里一片寂静。
“好吧,这会儿,不好意思拿出来的,一会儿自己悄悄还回去就行,”韦老师道,“我们开始上课!”
整个一天都没人来还书包。路扉这时才确认是有人在针对他。
下来了晚自习,路扉回到家里,父亲正在等着他。
“你姑刚才走,”父亲道,“你咋那么不懂事儿呢?”
路扉不太确定父亲到底在讲什么,他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听着就好。
“人家你姑的同学房老师,给你说的话,你为啥不同意?”父亲有些上火,“你这娃咋这么不懂事的来着?”
“房老师?”路扉禁不住回了一句,“房老师说的我都给你说了呀,我不是也答应了吗?”
“那你姑人家来是做啥来咧?一进来就唿雷地停不下来,‘提的升子,斗动弹’,”路扉母亲道,“屋顶上的青瓦都快给震落咧!”
“人家你姑也说你太不懂事咧,还想和人家裘组长的女子谈恋爱,咱能高攀上吗?”父亲抽着烟道,“人家能给咱帮忙就一堵墙咧了么,你这一天胡思乱想的都是些啥吗?”
“这是我姑说的吗?”路扉实在有些糊涂咧,这明明是裘玉蓉她爸自己讲的吗?况且自己也没有回应呀!这怎么变成这样的说法了呢?“我真的没有!”
“你那天喝了那么多酒,你自己都可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母亲看了一眼路扉道,“你爸一喝酒,就话特别多,有时就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说过什么,你是他的儿子,估计也这德行。”
“我那天就根本没有喝多少酒!”路扉道,“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不是不相信你,”父亲道,“你姑人家专门来说这件事情,肯定有人家的道理么,你还是把那天的事从前到后给我说一下……”
于是路扉就开始讲那天,先是和裘玉蓉他爸聊天,裘玉蓉他爸自己说好多人都在涎想他女子,问路扉也没有啥想法吗?暗示路扉去追,并扬言自己就把‘事’拿了。接着房老师来了,来了就提他上姑姑路玉兰上师范学院事的往事,真让人尴尬。
随后又来了几位老师,就开始吃饭喝酒,之后自己上了厕所,再回去那几个人都走了。这是房老师暗示裘玉蓉母女和他老婆暂避一时。
然后就提出,让给裘玉蓉传纸条的事情,并说人家裘组长可以帮忙给弄中专推荐表,路扉自己也应承了。
但后来送房老师回去,房老师就睡着咧呀,他媳妇儿单老师到时和路扉说了一会儿话,询问路扉要是考不上,该怎么办?
随后就让路扉在联考时在语文卷子上做记号,路扉拒绝了。
“你这娃咋是这个样呀?”听到这里的父亲有些光火,“你好好想想你为什么要拒绝呢?你就那么有把握吗?万一考砸了怎么办?你不知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我感觉我完全不需要那样,我想我自己没问题的!”路扉道,“搞这样的事情,我心理上,接受不了!”
“你咋那么自能的来?”父亲咆哮道,“怪不得人家你姑说你不懂事儿呢!”
“不是说让我考中专吗?这初中联考还用得着去这样吗?”路扉道。
“你能保证你一定能考上中专吗?咋说咧,这中专推荐表能不能弄到手,还两说呢,你自己卷子答不好,你咋给人家传纸条呢?”父亲语重心长地道,“你这样不是给自己多了一道保险吗?这样你就不用那么慌张咧?是不是?你就可以集中时间去复习准备考中专咧?是不是?”
路扉低头不语。
“他爸,你明天一个早就去找他姑,赶紧给人家回个话,他姑是个男人性子,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母亲对着父亲道,“说话慢慢说,你这个高喉咙,大嗓门的,可嫑吵起来咧!”
“你不要一天天地想着去证明什么自己的实力,你那叫瓜!人家都在想办法找门路呢,你这不是瓜怂是啥?”父亲用手指隔空指戳着路扉。
这让路扉想起了中神通王重阳和南帝段皇爷的一阳指。
“你自己好好吃琢吃琢,”父亲道,“不要那么犟,一天啥也听不进去,啥也干不响……”
父亲开始数落路扉,列举了路扉从小以来一系列劣迹:什么掏鸟蛋啦,偷人家的核桃啦,上小学第一周作业都是别人给做的啦,小学冬天用火炉烤火把棉鞋烧着了,……,诸如此类。
反正中心意思就是,如果不是你老爹我刚强睿智,一直把控着你每一阶段的人生方向,你早就“失事脱节”咧,你现在之所还在这里,有所成绩,那都是我指导了你前进的方向!
父亲接着数落,大人一天天地辛苦劳作,苦挣扒拉地是为咧啥?你就一点也不体谅大人的难处吗?这挣钱容易吗?去年在建筑队干活的工钱,现在还没有拿到手?你有没有怜悯大人一下?你有没有个心呀?
在父亲一股脑地数落时,母亲也没有闲着,不知怎地,可能是父亲说的很动容,母亲居然小声地抽泣起来。
于是,父亲的的说罗夹杂着母亲的哭泣,在路扉耳边回旋。
一顿数落,劈头盖脸,还有母亲幽怨的眼泪,把路扉直接批地羞愧不堪,无地自容。
也许是物极必反吧。
路扉心里不知怎地,突然就怨恨起来。
他怨恨姑姑的多事,非要去掺和这些事情,还过来加盐加醋,一顿煽惑,让家里顿时乱套。
他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肖大侠”那种决断的性格,以至于每次都是唯唯诺诺。
他甚至怨恨自己为什么要学习那么好?随便学一下,大家也不关注,自己就会轻松很多,反正你一直就不行,也没有人说你什么!
路扉强忍着眼泪,转身出了父母的堂屋。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他只好抬头凝望。
藏蓝色的广袤苍穹,深邃悠远,星河灿烂,让人敬畏。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