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贾娟和金峰手拉着手从苹果园的栅栏门出来,路扉立马感觉仿佛吞咽了一堆苍蝇,胃里登时就不舒服起来。
他甚至怨恨起来自己那会儿在龙岳等三个人面前的信口开河和无端虚伪。直接和龙岳,汪潭秋一块儿走,也不至于会有今天这样的尴尬吧?简直就是无话可说,无颜面对,无地自容嘛!
‘那肯定是“行壶”呢!’,路扉随即想起那天雨夜他和发小光顾桃园,“避难”苹果园时的场景来。那当时肯定是贾娟和金峰!现在很清楚咧!心底一直企图掩藏的东西,霎时就一下子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真实是一切艺术和创造的基础,但我们往往无法面对太多的真实!
那天金峰忽然出现,贾娟温言软语,小鸟依人,自己不愿意相信那天夜里摇曳的灯光里看到就是贾娟,现在算是彻底地不再抱任何幻想!
路扉心口火辣辣地有些痛楚。
他加快了脚步,飞也似的逃离了那条两边枝叶笼罩的小道。
回到家里,潦潦草草地吃了个饭,路扉去找发小。
尹二嫂正坐在发小的家里学说着什么。
发下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路扉,和他爷爷说了声就出来了。
“尹二嫂,在你家干啥哪?”路扉道。
“谁知道呢?神神叨叨的,在学说她公公的不是呢吧,”发小笑道“我刚才在吃饭,那给我爷我奶学说呢,我也不好意思摸过去听呀!”
“有事儿吗下午?没事儿和我去河边走走,顺带着给稻地浇个水!”路扉道。
“有啥事儿吗?没事儿,没事儿!”发小笑得有些勉强,“走么,不就是去河边吗?那有啥呢!”
“唉,感觉你好像对我把你从尹二嫂的身旁弄走,不太高兴呀?”路扉道,“要不你再回去呀?”
“滚蛋吧,”发小笑道,“是你自己想去吧!”
这两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沿着村子东头六亩地的那条乡间土路走向了水稻田。
大概因为是星期六,水稻田濒临皇甫河,这会儿,这边的人不少,大大小小的学生们也是三五成群,到处都是。给稻田浇水,肯定是没戏了。
路扉和发小刚到时,有几个人正因给稻地浇水而大动肝火,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相互问候”了对方去世多年的老祖母。
路扉不想掺和这些子破事儿,拉着发小去了皇甫河边的河堤上。
河堤下那些大石笼的周边到处都是洗衣服的女子,一片欢声笑语。
有的用搓衣板,有的就直接找了块儿平直的石头。还有一些正在用棒槌砸着浆洗过的衣物。
“走,下去洗个脚,”发小提议道,“这天气,热得很么!洗个脚,凉快下嘛!”
“我不去咧,”路扉若有所思道,“我随便走走,你去吧,一会儿,在这儿碰头。”
“行么,好,”发小应声道,“要是一会儿,我没在这儿,你就只管自己回去,不用管我咧!”
路扉感觉发小有些言不由衷,随即睁大了眼睛在那一堆女子里仔细端详。
果然,路扉发现了总管。
她换上一件白底蓝色小碎花的连衣裙,头发盘起来了,居然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好吧,那你就先忙吧,”路扉有些意味深长地道,“你也不用等我,等你该等的人就好咧!”
“我今天看见贾娟咧,和金峰在一起亲常地很,”发小忽然道,“本来不想告诉你呢,但我还是决定告诉你,因为我不想看见你一天魂不守舍地样子!”
路扉常常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吭声,直接转身走了。
路扉沿着河堤一直往上走,那里一路不是红苕地,就是点的土豆,要么就是棉花地。
再往上走出大概一公里多,有一片是种的高粱,密密匝匝地。
这儿少有人来。
路扉从河堤下到河里,找来一个水流很缓的水潭掬水洗脸。潭里的水被大太阳晒了一天,这会儿,温温的。
路扉四下里看看,没有人,索性两下脱
光了衣服,跳了进去。这个水潭大概是上次发大水冲刷出来的,大概有个五六平米见方。水有大半人深,底下全是细沙,踩上去软绵绵的。
路扉在里面洗了一会儿,担心有人来了,不好上岸,就湿漉漉地上岸麻利地穿上了衣服。
太阳已经快要压在西面的梁背上了,皇甫河沐浴在一片绯红色的光晕里。水稻田里的小白鹭时起时伏,高大的柳树上黄鹂在声声鸣叫。
路扉没有到这边来过,索性就趟过河,去了对岸。
看着那边的水田中,白鹭跳跃,听到夕阳下的柳树上黄鹂婉转,路扉不由得想起了王维那句“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不由得脱口念了出来。
“呀,果然是你呀!”一个脆生生地女生从后面响起。
路扉后头一看,裘玉蓉正站在那河堤下稻田的畦道上。
这一下,路扉有些窘了,刚才上河堤就没有穿鞋,他赤脚站在河堤上的杂草里。
路扉一面穿鞋,一面讪笑,“你啥时候来的,神出鬼没的!”
裘玉蓉咯咯咯娇笑道,“兴你来,就不兴我来咧?这皇甫河又不是你家的吧?”
路扉一时语结,嘴巴动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只得继续讪笑。
“这对过就是川道东头高中和医院之间那条土路,每个周末只要天气好,我是天天都来的,初中三年这是第一次看见你,还是个光脚底板!”裘玉蓉轻轻地笑起来。
路扉也跟着笑了。
一刻间,路扉甚至感觉这个裘玉蓉其实也蛮可爱的。只是他们之间仿佛有一道深深的堑壕,让路扉深深地刺痛。
裘玉蓉很自然地坐在了路扉旁边的一块儿石头上,顺手递过来一颗桃子,“吃桃,据说是你们村上的桃园的,新鲜着呢!”
路扉有些腼腆,但还是没有太推辞,接过来,用手肘蹭了蹭,就直接咬了一口。
“快吃吧,洗过的,蹭什么蹭?”裘玉蓉抿嘴笑道,“这都是些什么臭毛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