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雨田的表情,我知道这背后,怕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没追问下去。
两人沿着青石小路,走到一座四合院前面,我看外观有点北方四合院的风格。按道理说,在紫桐这样一座南方城市,不应该有这样方方正正的四合院才对。
进了屋子以后,雨田用一把巨大的钥匙把房门打开,让我坐在院子里等她。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半个多小时之后,只见雨田端着一个火盆出来,盆里烧着煤炭。把火盆放下,她又转身走到屋里,用一个葫芦瓢端了一瓢水出来。
“罗大哥,等我泼下去,你就往火盆上面跨过去。我泼三次,你走三次……”
我感觉那玩意没啥奇怪的,就点头表示同意。不想雨田刚把葫芦瓢里的液体泼下去,我顿时就闻到一股尿骚味。突然之间,我才想到雨田为什么会脸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憋了三口气,在噗噗的烟雾中来回穿梭……
这就是老爷子的驱邪仪式了。从雨田她们家的老宅回来,一路上,雨田都是默默无语,红着脸低着头往前走。我呢,也不方便多问,回到老爷子家,才听老爷子说:“效果不错!这下,有了我孙女的味道,以后,看那些小鬼,还敢不敢再来欺负你!”
“小鬼?”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样,看着老爷子。“前辈,你刚才说,小鬼,莫非,你也知道什么是小鬼?您老以前是哪个单位的,还有,您老去过泰国吗?”
老爷子摇着扇子,像是陷入了沉思:“这个嘛!不说也罢!总之,这个世界上,鬼和人之间,一定有联系。鬼作恶,既是人作恶。明白这个道理,就好。鬼上身,人作恶。人养鬼,鬼作恶。这鬼和人,天地万物,说来不过一傀儡。背后那几根线,才是关键!”
这番话对于我罗大冬这样的智商来说,确实算是深奥了那么一点点。
离开雨田他们家,我刚回来就躺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老爷子那句话。如果说天地万物真是一傀儡,那么,是不是只要斩断或者截获那条线,就能避免或者控制一些事情?
刚想到这儿,刘美女就来电话说:“大冬啊!你去几家茶楼,利用他们的电脑,分析全城网络搜索引擎,看除了咱们警方的人,还有谁在搜索与“黑户”和“傀儡”有关的关键词。一旦找到这类用户,马上给汉堡包打电话,咱们三人先去调查……”
“网络方面的东西都没问题,问题是要不要通知老彭他们?”我问。
刘美女的语气有点急迫:“咱们的行动,一律不让老彭和骆宾王他们知道。至于原因,以后再慢慢跟你说。现在谁好谁坏,都还说不准,先走一步算一步!”
放下电话,我看着窗外,忍不住点了一支烟。很明显,直到现在,刘美女都还有事瞒着我。其实这群人中,好像除了我之外,谁都知道自己正在或者即将扮演什么角色。
我发现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而且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愈发显得奇怪、微妙。
晚上七点半,我在单位开始收拾勘察箱。把网络侦查必备的几种设备放进去之后,我还特地放了把远程电击器,以防万一。没办法,像我这样的家伙,是没资格佩手枪的。好在有刘美女和汉堡包陪同,这两人一个是拳脚功夫厉害,一个是枪法厉害,不然这种事情,我还真不敢单枪匹马去做。别的不说,就上次那群苍蝇,就差点要了我的命。
一切准备就绪,我开始在大脑中快速将紫桐的茶楼搜索一遍,根据网络侦查对计算机硬件的基本要求,很快锁定一家名为“似神仙”的茶楼,准备把那儿作为我的临时办公场所。
刘美女让我这么干,自然是不想让同部门的小河南他们知道我们在干这事。
在茶楼包间坐下,点了杯毛尖。趁服务员不在,我将身后的帘布拉上,三下五除二接上设备,开始利用自己的笔记本秘密潜入互联网。刚开始从国内几家主要的搜索引擎下载而来的搜索数据都比较正常,直到二十分钟后,全网的搜索进程才开始变慢。
“没错!就是这家伙!”我兴奋地站起来,等着屏幕上跳出的那窜红色汉字。
很快,搜索进程便结束了。我看在紫桐,最近半个月之内,黑户一词的搜索记录一共有三十五条。其中五条位于郊区城乡结合部。三十条集中在明州路一带,而且分布地点呈现出的是条状分布;傀儡一词的搜索量总共有五十条。其中二十条分布在西桐中学,三十条分布在明州路。为什么五条黑户数据会在城中村?我推测,大概与逃避计划生育的外地人有关。
至于西桐中学那二十条关于傀儡的搜索量,估计是某个年级的教科书上刚好出现这么个生词,所以部分课上没专心听讲的学生,才会在课后通过电脑给自己补课,从而留下痕迹。
现在,困扰我的是,明州路一带的搜索数据为什么会那么奇怪?三十条黑户的搜索量,三十条傀儡的搜索量,为什么会分布在那儿?为什么会是条状?
我给刘美女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明州路一带的市民,是不是一个群体。
刘美女刚开始不明白,在电话里问我半天:“你说啥?啥群体?”
“我是问你,居住在明州路的市民,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特别关系?比方说,某些小区,居住的都是一个单位的职工,某些城区,居住的都是某个省份的外地人……”
刘美女算是听明白了。在电话里说:“好像没啥特别的关系。不过,明州路,以前叫冥州路,冥冥之中的冥。我听说,那儿以前是个古战场,有条护城河,护城河里死过很多人。”
我的头皮一麻,突然就想到上次同花顺曾说过的那个故事,那个传说。
一群葬身大漠的阴兵,突然从地下钻出,与敌军大战。这种事情,也只有出现在影视剧里才合乎情理,现实中要真有这样的事,日本鬼子杀了那么多中国人,收复钓鱼岛,仅靠一群阴兵就够了。所以我觉得,搜索数据集中在冥州路,应该和古战场没关系。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一觉睡到傍晚,迷迷糊糊就被刺耳的电话声吵醒。没多久,就听院子里有汽车鸣笛。我披着衣服走到阳台上往下看,发现刘美女和汉堡包在一起。
我穿好衣服,下楼去,上了车,顿时觉得气氛凝重,原来车里还坐着两个狙击手。
一般像我们这种区县级单位,是没有狙击手的。每次面临特大案件,需要狙击手的时候,就得向上级或者部队要人。眼前这两人一身黑衣蒙面,和反恐精英里面的人装扮神似。从他们的服装,完全看不出是警方的人,还是部队,或者从某个组织调来的。
“是不是有行动?头儿呢?”我看了看汉堡包他们,不禁问道。
那两个抱着狙击步枪的汉子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对我的问话,像是没听见一样。
汉堡包说:“头儿没来,这次是秘密行动,直接通过系统发出的命令。”
所谓的系统,其实是国内一个比较隐秘的东西,为了防止武装单位个别人员出漏子,一般某个核心单位会通过一种极为隐秘的网络渠道,直接对某个人员发出指令。
一般这种指令普通的士兵、警察是接收不到的。哪怕是到了省级也不一定能接收到。我也是干了网警这行才知道有这玩意的存在。据说许多干了几十年警察的人,都不知道这种事。
想到这里,我再也不说话。看来这里边的事儿,并不是我罗大冬应该了解的。
车子缓缓地驶入明州路,在一个地下通道面前停下。
我看了一眼车牌,才知道那辆车不是汉堡包和刘美女的,也不是单位的,而是从外地征来的民用车辆。这么做,估计也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来个乘其不意。
五人进入地下通道,通道的上面是一座废弃的火车站。以前的老铁路通往这地方,但后来据说因为各种原因,铁路部门干脆重新建了一个火车站,这老站便被搁置了。
自从火车改了线路以后,火车站广场前面的公路基本也废了,公路地下通道很快成了公共厕所。附近的民工,还有半夜吃夜宵喝多了的人,都跑到里边方便,长此以往,风一吹来,顿时一大股骚臭味。就在我叫刘美女他们准备撤离时,突然听到前面有空旷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黑影慢慢靠近,走路的姿态不紧不慢,快到眼前我才看清,是个清洁工。
那人头上戴着连衣帽,过来也不打招呼,径直走到通道中间的铁门处,掏出钥匙往里面扭了一下。咯吱一声,铁门便开了。汉堡包招呼大家:“大家跟上!”
那人钻进铁门,开始快步疾行。我在后面喘着粗气,在积水中啪啪追赶。
跑了十几分钟,前面的通道才宽敞起来,耳边尽是轰隆隆的流水声。刘美女用电筒往四周照射,只见四根巨型管道向下瀑布似的排放着这座城市的污水。
四股水流汇集成一条翻滚的地下河,汹涌澎湃,真滔滔不绝向东流去。
“几位爷,久违了!”那人突然说话,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咯咯的冷笑。
那两位狙击手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对,抬起手中的狙击步枪,瞬间将红外线对准了那人的脑袋和心脏。那人好像丝毫没有把大伙放在眼里,只见他伸出两只毛茸茸的手,突然仰天长啸,瞬间用手将自己的身体撕成了两半,血管里喷出的血还溅了汉堡包一身。
几人顿时乱了阵脚,一阵慌乱叫喊过后,几人才各自找了一根水泥柱子做掩体。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就只听彼此呼呼的喘气声。过了一会儿,才见汉堡包往那堆尸块走去。
“他妈的!真是活见鬼……你们过来看看,这玩意的心脏还在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