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试探

陈贵妃为人小气,心思又重,别人说一句话,她非要在心里过个千回百转,硬是要砸摸点儿滋味出来才罢。

所谓疑心生暗鬼,旁人无心地一句话,硬是被她品出了不同的意思来。

想通了这一节,施兰烟心里也有了谱,她仔细想了想,打定了主意儿,走上前去。

“阿娇姐姐。”施兰烟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在陈贵妃面前提“贵妃”两个字,不然肯定惹得她更是大哭大闹,于是只唤她“阿娇姐姐”。

这是她们当时要好的时候,陈贵妃一时兴起,要跟她姐妹相称,彼此叫的都是“阿娇姐姐”、“兰儿妹妹”。

“阿娇姐姐,兰儿来看你了。”施兰烟走近床前,小心翼翼地呼唤道。

陈贵妃果然一动不动,只是偶尔发出一声抽泣。

施兰烟心里有数,陈贵妃这是等着人来哄呢,给她个台阶下,她自然就好了。

施兰烟在床边坐下,用手扳着陈贵妃的肩膀,十分焦虑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我几日没来,姐姐就这般瘦了?!”

陈贵妃哀叹一声,顺着施兰烟的手,转过来躺着,抽抽噎噎地说道:“兰儿妹妹,你是早来了几日,若是你再晚来几日,你就见不着我了!”

施兰烟肚子里暗暗好笑,脸上却丝毫没有带出来,她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姐姐哪里不舒服?是生了病么?那还不快传太医!

是有人欺负姐姐么?这宫里,谁还敢欺负姐姐?姐姐快告诉我,我去给姐姐出气!”

陈贵妃眼泪汪汪地对施兰烟说道:“本来就是我自己做错了,哪里能怪别人说!妹妹你快别这样,若是再闹下去,那些人更要恨我了。”

施兰烟假装不明白,拉着陈贵妃的手问道:“姐姐做错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陈贵妃长叹了一声,说道:“你也不用管我,还是让我死了吧!”

施兰烟本就是抱着目的来的,磨了这么半天,也快没有耐性了,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姐姐的心思我猜着了,是因为当初……是因为跟皇上不是结发夫妻,在伤心么?”

陈贵妃赌气说道:“我知道!谁都在笑我!笑我一女身侍二夫!还是让我死了算了!死了还干净!”

施兰烟笑了起来,说道:“姐姐,快别说这话了。现在天下谁不知道你是本朝最尊贵的贵妃娘娘,你就是现在死,也换不了个贞节牌坊,只怕还要被外面那些泥巴腿子编成什么闲话,越编越离奇,那才是真的死了都不得干净。”

陈贵妃一愣,问道:“怎么?我死都死不得?!”

施兰烟笑着说道:“姐姐,你死是为什么?以死明志对不对?可你这一死,知道的,说你是明志;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在后宫里争宠失败,才不得不死的。

更有难听的,弄不好还要编些什么香·艳故事派在你头上。

姐姐,你何等清白尊贵的一个人,何苦自取其辱呢?!”

陈贵妃喃喃自语道:“可我这天天被人说……”

施兰烟笑道:“那不就更简单了,这宫里你最大,那些服侍的人,谁不好了,你说给总管、嬷嬷们去教训,再挑好的来服侍不就行了。

他们都是些低贱的下人,你何苦跟他们呕气,还拿自己的身子去作践。”

陈贵妃听了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我也只能就这么活着了。”

施兰烟拉她起来,陈贵妃就坡下驴,也就起身。

陈贵妃坐起来之后,看到自己宫里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跪在地下,桂枝跪在前面,浑身发抖。

陈贵妃冷哼了一声,说道:“叫管教嬷嬷来,把桂枝带去好生管教。

再另挑个好的丫头给我。”

桂枝浑身颤抖着被拖走了。

“你们还傻跪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服侍娘娘梳洗更衣!”施兰烟叫道,一边自己亲自动手,给陈贵妃挽头发。

宫女们赶紧打来洗脸水、捧着梳妆盒,侍候陈贵妃洗脸梳头。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回京城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有空多来看看我,这宫里闷死人了。”陈贵妃坐着让人给她梳头,一边对施兰烟说道。

施兰烟心里想着若不是有事,谁愿意上你这儿来,天天不是哭就是闹。

但表面上,施兰烟装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说道:“祖父不让我多出门。

说是上次是迎接贵妃娘娘,才迫不得已。

其实像咱们这样身份,就应该足不出户才对。不然的话,人家要笑话,不像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倒像是庄户人家的野丫头了。”

“这倒也说得对。”陈贵妃赞同地说道:“女孩儿家,闲来看看花,玩玩月就够了,若是闲了,写几句诗就是,犯不着四处乱跑。

那你祖父今天怎么准你出来了?”

“我没告诉祖父,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看贵妃娘娘的。”施兰烟回答道,随后故作神秘地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向陈贵妃问道:“听说宫里有件大事,贵妃娘娘知道吗?”

陈贵妃一愣,问道:“什么大事?”

“就是皇上要寻养子的事啊!”施兰烟故作惊讶、夸张地问道:“怎么?皇上没对贵妃娘娘说过?!”

陈贵妃哼了一声,说道:“他怎么会对我说?我算个什么?!哼,我也不稀罕!”

“可是皇上是要把养子记在皇后的名下,说不定,还要立为太子呢!”施兰烟又说道。

陈贵妃脸色更阴沉了些,半晌之后咬着牙说道:“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施兰烟摸透了陈贵妃的脉,晓得她是要把清高的模样维持到底了,这个时候,再跟她说什么立了太子会对她不利,搞不好这浆糊脑袋的贵妃娘娘,会说出什么那正好不过、我本来就不想活了、随他们的便之类的蠢话。

那事情可就完全僵住了。

施兰烟眼珠一转,低头开始轻轻抽泣起来。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起来了?”陈贵妃果然上当,惊愕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