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这玩笑可开不得。”曲伯母依旧难以相信奶奶的话。
“您放心伯母,我不会跟您开玩笑的,您给我找跟绣线来,我缝给您看你不就知道了。”奶奶再次催促曲伯母。
曲伯母也是出于对奶奶话的好奇,其实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十几岁的丫头会给家人做寿衣,毕竟在曲伯母眼里,奶奶算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岂能让她做这种害了自己一辈子的事。
曲伯母找来一根绣线,攥在手里想了很久,看着奶奶。
“丫头,你真的没有骗伯母?”曲伯母再次确认道。
“放心吧,伯母。”奶奶伸手从她手里将绣线拉过来,从头上取下绣针,飞快的将绣线穿入针眼,给绣线的一头打了一个小结,那结打的连一丝的线尾都没露出,从这一点便知道奶奶的针线功夫。
就在曲伯母的眼前,奶奶将那件被曲文旭撕裂成布条的寿衣缝制完毕,不仅看不出一点被撕裂的痕迹,就连之前绣的五蝠捧寿都跟活物一般,这让曲伯母再次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奶奶。
“奶奶,你看那蝙蝠活了!”曲伯母怀里的那个小姑娘看到奶奶手里寿衣上的五蝠如活过来一般,顿时高兴的喊道。
听到小姑娘一喊,曲伯母赶紧将她的嘴巴用手捂住,接着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四下看了看没人,把门从里面栓死,还自己拉了两下确定打不开后,才小心的走到奶奶身边。
“孩子,你跟伯母说实话,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曲伯母一脸严肃的看着奶奶问道。
“潍县。”奶奶一见曲伯母严肃的神色也顿时紧张起来。
“你不要欺瞒伯母,你伯母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要说绣工来论,还没人能瞒过我的眼睛,就你的针法跟绣工,根本不是一般家庭能有的。你跟伯母说实话,是不是我们家老曲花钱把你买来的?”曲伯母说着这话眼里不由含着泪水。
“伯母,我跟您说实话,您别哭啊!”一见曲伯母要流泪,奶奶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却感觉肯定是曲伯母想复杂了,便赶紧说道。
“那你好好跟伯母说说,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为何又被老曲带回我们家?”曲伯母一见奶奶肯回答,便赶紧的连问了三个问题。
她之所以会帮曲伯母绣那件被撕裂的寿衣,主要还是看到曲伯母为人绣寿衣而让她想到了已经过世的太奶奶,就是因为绣寿衣太奶奶第一次打了奶奶,但是却成了奶奶对太奶奶最深的记忆,再加上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婆婆,让奶奶对会做寿衣的曲伯母有着极大的好感,甚至看到她就如同看到了太奶奶与婆婆的感觉,所以她才会出手相助。没想到却让曲伯母产生了误会,为了解除曲伯母的误会,奶奶只好如实回答了曲伯母的问话。
听奶奶讲完了自己的身世与经历,曲伯母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姑娘,真是苦了你了!”曲伯母很是怜爱的拉着奶奶的手。
“没事伯母,这兵荒马乱的,我还能活下来,就很幸运了。”奶奶也看的开,笑嘻嘻的看着一脸伤心的曲伯母回答道。
“是啊,活着比什么都好。”听完奶奶的话,曲伯母不由的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满脸的伤悲。
“伯母,这孩子是?”奶奶看着曲伯母怀里的小姑娘不由的问道。
“这是我的孙女!”曲伯母在那小姑娘的脸上亲了一下,小姑娘也很乖巧的往曲伯母的怀里依了依。
“她多大了?”
“六岁。”
“那她父母呢?”
“唉!”曲伯母听到奶奶这话,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原来曲文旭跟伯母有一个儿子,名叫曲福元,1910年,本来是曲家大喜之年,但是却成了曲家的最伤心的一年。那年因为莱阳遭受寒霜大灾,莱阳荒年,饥民遍野,而莱阳县衙却依旧对饥民敲诈勒索,无恶不作,把用以备荒的存量占为私有,进而惹怒了当地的饥民,在曲文旭的大哥曲诗文的带领下,发起了反抗县衙的运动,而曲文旭的儿子曲福元便是曲诗文最大的支持者,后来清军派兵镇压,为了保护曲诗文,刚刚新婚不久的曲福元被清军杀死,无奈之下曲家全家从莱阳县城逃到了南岗村,在逃难的途中曲福元的老婆生下女儿,却因为一路颠簸而大出血而死,便只留下了这个小姑娘跟曲文旭曲伯母这一家三口。
“奶奶不哭,小念都不哭了。”见到曲伯母流泪,小姑娘在曲伯母怀里伸着小手给曲伯母擦着泪。
“奶奶不哭了。”曲伯母赶紧擦去眼泪,不好意思的看着奶奶“让姑娘看笑话了,说了那么久的话,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呢?”
“您叫我绣丫吧。”奶奶答道。
“这名字好,跟你绣工相配。”曲伯母夸赞道。
奶奶却苦笑了一下,这绣丫之名还是来自吴家的二夫人,对于那个性情多变的二夫人,奶奶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唯有这名字还能让奶奶想起她。
“为何曲伯不让您绣寿衣?”奶奶不解的问向曲伯母。
“你曲伯不是不让我绣寿衣,只是不让给三叔绣寿衣,这老头,为了自己的棺材本,饿死了一家老小十几口人,结果现在家里就只剩下他跟他的孙子小浩了。”曲伯母无奈的回答道。
“怎么会饿死这么多人?”奶奶很是惊讶的看着曲伯母。
“这事还要从霜灾那年说起。”说着曲伯母又给奶奶讲起了曲文旭对他这个三叔的怨气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