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周家,在宴席上曲伯母的老父亲一一给大家做了介绍,奶奶才知道那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少年是曲伯母弟弟的儿子,名叫周筱。也许是因为曲伯母这辈子女儿较少,所以周家下一辈除了这少年之外全都是女儿,这使得他集万千宠爱与一身,惯出来很多坏毛病,对于奶奶的敌意正是因为曲伯母的老父亲对于奶奶疼爱所造成的,这似乎让他感受到了自己在家里地位的威胁。
“爹,既然二姐回来的,那您的寿衣就可以封线。”看着老爷子开心的样子,曲伯母的小弟便说道。
“对对!”众人赶紧应和道。
“爹,您寿衣还未封线吗?”听到小弟的话曲伯母赶紧问道。
“去年爹八十大寿,本想着你来就把爹的寿衣给封线了,谁想到你没来,这事就耽搁了。”大哥向曲伯母解释道。
“现在你回来了,这事就不急了,等你休息好了,找个好日子再说。”老爷子倒也不在意的说道。
“爹,闺女对不起您,您现在就把寿衣拿来,我给您老封线!”曲伯母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老父亲惭愧的说道。
“我又不是过了今日就穿了!孩子们都饿了,先吃饭,吃饱了再说!”老爷子伸了筷子便将一个鸡腿夹在了奶奶的碗里。
见到老爷子动筷子,大哥也知道此事不好再提了,便也站起来举起杯,“今天二妹带着孩子回家,也算是我们周家这四十年来吃的第一顿团圆饭,提议大家一起举个杯,敬我们的老父亲,祝福他老人家福寿长在,笑语长开!”
老大的举杯顿时打断了之前寿衣的话题,一场家庭的宴会便就此开始。
那天是奶奶从小到大吃的第一顿家宴,虽然奶奶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家,但是有曲伯母在,她似乎感受不到自己是个外人,她真切的感受到了家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那是一个能让人放下而安心的地方,对于漂泊在外多年的奶奶来说,那是她第一次吃饭吃的这么安心,每个人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真,就算那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少年,她都觉得那种敌意都带着温暖的味道。
家宴过后,奶奶跟着曲伯母带着小念被老爷子带到自己的房间,对于这个四十年未见的女儿,老父亲有着无数的要说的话。
“闺女啊,爹当时糊涂,害你受苦了。”拉着曲伯母那双粗糙的手,老爷子很是心疼的说道。
“爹,是女儿不孝,不怪爹。”曲伯母赶紧回答道。
“那姓曲的秀才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老爷子问道。
“爹,他有事,让我们先过来,过几日他再来拜见您老人家。”曲伯母自然不敢告诉自己父亲实情,所以便打了个马虎的说道。
“算了,爹也没几日活头了,就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活下去,少受点罪。”老爷子很无奈的说道。
“爹——”曲伯母有点撒娇与怪罪的语气说喊道,但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便赶紧问道:“吃饭的时候不是说您的寿衣还没封线吗?您赶紧拿来让我看看。”
“就在床下的柜子里。”老爷子指了指床,曲伯赶紧上前打开柜子把里面叠的很整齐的一件丝绸做的寿衣捧了出来。
“这寿衣还是三年前找人给做的,一直也没有封线,就想着等你回来。”老爷子看着寿衣笑眯眯的看着曲伯母说道。
“爹,这寿衣您找谁做的?绣工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曲伯看着手里捧着的寿衣眉头紧皱的看着自己的老父亲问道。自从曲伯母见不到了奶奶的绣工之后,这件在平常人眼中绣工还算规矩的寿衣已经无法入了曲伯母的眼了。
“很差吗?”对于曲伯母的评价,老爷子有点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曲伯母被老父亲这么一问,不由的看向奶奶,似乎在征求奶奶的意见,奶奶自然明白曲伯母的意思,微微的点点头。
“爹,既然我回来了,您的寿衣就交给我来做了,这件寿衣您还是扔了吧。”曲伯母见奶奶点头心里也有了底,便很是坚定的说道。
“那行,爹听你的,这件寿衣我就不要了,就让我闺女再给我做一件。”对于老爷子而言,能穿上自己女儿亲手做的寿衣自然是一件幸福的事,所以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曲伯母听到老爷子答应下来后,这才放心的走了过来,坐在自己父亲的身边,开始话家常,多半是自己走后家里的变化以及自己在莱阳这些的遭遇。
奶奶从两人的聊天中,知道了周家这些年的一些情况,周家原本做的是倒卖海鲜生意,后来德国占领青岛后,周家便又开始做起了一种叫啤酒的生意,说是德国人喜欢喝的一种酒,还在这边建起了工厂,周家的人好多都在啤酒厂里工作,那个对自己有敌意的少年的父亲,也就是曲伯母的弟弟,还被德国人送到德国留了两年洋学,回来后还在啤酒厂里做起了官。后来日本人打败德国人,啤酒厂被日本人占领了,由于日本人没有技术,所以便保留了啤酒厂里的中国人,特别是有技术的周家弟弟,更是被日本人重用,因此周家也算沾了啤酒厂的光。加上日本大量的移民,周家又开始做起码头生意,青岛一半的码头都是曲伯母的另外两个弟弟在管理,如今的周家在青岛可谓是家大业大,不光中国人要巴结,就连日本人也要巴结他们,毕竟从日本来到中国的人与货绝大多数都是要经过他们家的码头。
如今的周家在青岛可谓是家大业大,地位也极为的稳固,不像潍县的吴家,完全是日本人的傀儡,家族的命运完全取决于日本人。而周家则极为不同,他们的生意与人脉都是日本人需要的,也是日本人做不到的,因此日本人不仅不敢得罪周家,甚至还要忌惮周家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