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是在周家的一个渔港码头举行的,那是周家起家的地方,也是周老爷子最早出海的地方。
那是奶奶第一次见到海葬,也是至今为止最为盛大的海葬仪式。
“娘,姥爷为什么要海葬啊?”奶奶有点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我们家族是渔民出身,你姥爷从小就跟着你太姥姥他们出海打渔,后来遇到台风,你太姥姥他们为了救你姥爷便都葬身大海了,对于你姥爷来说,你太姥姥的归宿就是他的归宿,所以他很早就交代,一旦也去世,就将他以海葬的形式送归大海,去跟你太姥姥他们团聚。”曲伯母很是悲伤的解释道。
自古中国就有落叶归根之说,何为根?其实就是父母的所在地。作为以孝道为尊的中国封建社会中,父母的归宿其实就是儿女的归宿,所谓的老祖林,其实就是埋葬了自己先父先祖的坟地,而对于海上讨生活的老渔民老说,他们从海里讨生活,葬身大海,似乎成了他们最终的归宿,即便是死后也都会选择海葬。
周老爷子能有今天的的名望和建立起这么一个大家业,主要还是因为他的渔民性格,一种无所畏惧敢于冒险的精神在,而死后,他自然也会跟随父母的脚步,依照渔民的传统葬礼,回归大海。
葬礼当天码头上飘满了白绫,但凡青岛有些头脸的人都参加了葬礼,甚至青岛各业为此停业一天,青岛码头内更是禁止任何船舶进出。
周老爷子的葬船是一艘特制的龙船,跟之前奶奶在老尧山见到的那艘龙船很像,不过要比那艘龙船精致很多,上面用白绫与白色灯笼装扮,船上还有用布做好的假人作为服侍丫鬟。
“出海喽!”一声震天的吆喝声响彻了整个青岛码头。
船头站着一个穿着孝服的人便开始撒着纸钱,后面两根木浆滑动,使得葬船缓缓的离开了码头。
岸上的人听到吆喝声后便都跪倒在地,看着葬船慢慢的走远,白帆升起,葬船上的人跳入海中,任由这艘载着周老爷子尸体的葬船独自的向着大海深处驶去。
“奶奶,有船!”小念跪在曲伯母身边,突然伸出手指着前方。
“奶奶知道,那是你太姥姥的船,你太姥姥出海了。”曲伯母的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悲伤,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娘,真的有船,他——”奶奶说到这里,突然不说话,而此时的码头也开始骚乱起来。
“快上船,给我追上那条船!”跪在曲伯母前面的周家兄弟都急急忙忙的站起来往码头的船上跑。
原来已经漂走的周老爷子的葬船边上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条快船,上面几个人跳上葬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葬船抢了去,而小念所指的船正是这艘快船。
海葬的葬船被抢被就是常有的事,但是如此大胆的在葬礼上抢走葬船,必然是对周家有所企图的。
奶奶愣住神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葬船上一个抢匪的身影,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也是她朝思暮想的,正是潍县老尧山救她命的陈飞。
周家此时完全的乱了套,在几乎整个青岛人的眼皮底线将正在海葬的老父亲的遗体抢走,这绝对是对周家脸面最沉重的打击,兄弟四人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但是依旧没有结果,对方似乎也并不着急跟周家谈条件,接连三天都没有半点消息。
曲伯母跟着奶奶带着小念也是一直待在周家未曾离开,想着能帮点忙,毕竟那是自己父亲,而周家的几个媳妇却整天的打牌听戏,没了周老爷子的约束,几个人现在的日子过得倒是自在。
周家兄弟四人天黑后才从外面赶回来,曲伯母赶紧迎了出去。
“爹有消息了吗?”曲伯母着急的问道。
四个人无奈的摇摇头,走进了主厅。
“海捞子那边你们问清了没?到底是不是他们干的?!”周老大一坐下来便质问起周老二道。
“大哥,我跟你说过,根本不可能是海捞子做的,他们是有底线的,那个时候动爹的船,那是要报应的。”周老二很是不耐烦的说道。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周老大似乎就认定是海捞子做的。
“老四,酒厂那边有没有消息?”周老二有点不太想跟周老大说话,便转头问向周老二。
“什么消息也没有。”周老四无比失望的摇摇头。
“他妈的,这青岛也就这么点大,我不信他们能飞了不成,大不了我挨家挨户的搜,不信搜不出来!”周老三看到大家都没有结果,顿时火气便上来,很是暴躁的怒骂说道。
“老三,你安静点!”老二再次瞪了周老三一眼,然后转头犹豫的看着周老大,“大哥,我认为此事很可能跟日本人有关。”周老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日本人抢爹的遗体干什么?”周老大明显的不赞同周老二的说法道。
“大哥,现在日本人正在全力掌控青岛,我们家本来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有拿下了我们周家,他们才能把青岛紧紧的握在自己手里,要不然为什么那个日本的新司令一来,父亲的遗体便被抢了。”周老二认真的分析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就算日本人要掌控青岛,那也跟我们家没什么关系吧!我们就是个做生意的,何况老四还在酒厂里,那也是给日本办事的。而且那个左次郎司令也是刚刚到青岛,对于青岛地面还不熟,上次还托我办事,他也没有理由要抢爹的遗体。”周老大根本不相信周老二的分析。
“大哥,我认为二哥说的有道理,实在不行你就去找山田打听一下。”周老四见到周老大不相信周老二的猜测,便跟着劝说道。
“老四你也怀疑日本干的?”周老四这么一说,周老大顿时不解的看着老四问道。
“恩!”周老四肯定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