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那次的痛哭之后,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哪怕后来经历的事要比陈飞的死还要让自己痛苦几倍,但是她依旧没有再流过一滴泪,也许是那一次奶奶将自己的泪都流干了,也许是那次之后奶奶的心变的更硬了,其实只有奶奶自己知道,哭其实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可能削弱你对生的渴望,为了能坚强的活下来,奶奶告诉自己,哪怕心碎了,眼睛不能再被泪水模糊了生的希望!
奶奶在老渔民跟周腾飞的照顾之下,身体很快的复原过来。
奶奶其实一直没有离开大公岛,周老二将周腾飞跟小念送过来之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了一艘装满了钱财的海船,并叮嘱老渔民一定将三人送去连云港,并帮忙照料,其他的事也未跟老渔民透漏一句,老渔民自然也清楚周家此次的危机恐怕难以度过,如若不然也不会将周家唯一的继承人送走,所以老渔民也没有多问,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老渔民带着奶奶再次来到了陈飞的尸体前,奶奶只是静静的看着陈飞,就好像看着自己沉睡的孩子一般,眼中除了爱之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悲伤,这也许是奶奶对陈飞的一种告别方式,也是对自己未来坚强活下去的宣誓。
“您能帮我找点做寿衣的布线吗?”奶奶转头问向老渔民。
“早都给你准备好了!”老渔民回答道。
“谢谢您!”奶奶深深的给老渔民鞠了一躬。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渔民看着年轻脸庞的陈飞,语气中难掩心中的惋惜之情。
奶奶回到了房子前,见到周腾飞正趴在一口架起的锅下吹着火,烟熏的他眯着眼,脸上满是黑灰。
“怎么让他烧火?”奶奶好奇的问道。
“这小子自从来到这大公岛,倒是长进不少,你这几日的药都是他给煎的,也算有心了。”老渔民语重心长的回答道,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奶奶自然也明白老渔民的意思,也不点破,直径的走进了屋里。
老渔民将事先准备好的布线拿给了奶奶,奶奶也开始给陈飞做起了寿衣。
奶奶为陈飞做的寿衣图案并不是传统的五蝠捧寿,而是龙绕牡丹,每一朵牡丹花都如同真花那般的娇艳与美丽,每一条金龙将身子环绕在牡丹花周围护着牡丹花,并将龙头埋在牡丹花的花心上,让人很真切的感受到龙对牡丹花的护爱。
老渔民看着奶奶绣的图案,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奶奶在寿衣上所绣的龙与牡丹正是自己跟陈飞的化身,这是对自己死去爱人的一种承诺,那是一种在那个传统时代无法诉表露的情感,奶奶将这种情感通过寿衣表达的出来。
老渔民建议奶奶将陈飞海葬,因为陈飞毕竟做过海匪,又劫持过周老爷子的遗体,按照跑海人的规矩,一旦劫持了海葬的人,那就是跟龙王抢人,就如同跟阎王抢人一样,后世之人是要受到诅咒的,唯一能解除诅咒的只有死后自己入海。
奶奶也不清楚老渔民所说诅咒的真假,其实即便诅咒真的有,陈飞也没有什么后人,也就不存在那个诅咒了。
最终奶奶还是接受了老渔民的建议,将陈飞海葬,奶奶的想法并没有老渔民想的那么复杂,她只是觉得将陈飞海葬了,才会觉得他还活着,如果将他安葬在陆地之上,在传统葬礼的习俗之下,他在奶奶的心里就真的死了!所以我们的家中,并没有陈飞的牌位,因为他在奶奶的心中一直以另外一种形式活着。
陈飞海葬的那天海面平静的如一面镜子,老渔民在周腾飞的帮助下为陈飞做了一个木筏,小念在上面插满了岛上的野花,陈飞就躺在这花丛中间,穿着奶奶给绣的龙绕牡丹的寿衣,被奶奶亲手推向了大海。
“出海喽!”老渔民用跑海人特有的悠长声调喊出了陈飞海葬的送别语,载着陈飞遗体的木筏也在老渔民的呼喊声中慢慢漂向了大海的深处。
“丫头,喊一声吧,就当给他送别了!”老渔民看着奶奶毫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知道奶奶心中的悲伤,便建议道。
奶奶转头看了看一眼老渔民,并没有说话。
“出海喽!”“出海喽!”陈飞跟小念听了老渔民的话,见奶奶不说话,便大声的冲着大海大声的喊道。
那天几个人站在海边整整一天,奶奶也始终没有将那句离别的话喊出来,直到夜色降临的时候,青岛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一阵冲天的火光从青岛的码头上窜起来,奶奶才从悲伤中惊醒过来。
“赶紧上船!”老渔民看到火光之后顿时眉头紧皱,赶紧催促着奶奶他们上船,他知道肯定是周家出事了,要不然码头也不会被炸了。
“大爷,是不是我们家出事了?”周腾飞一脸紧张而担心的问向老渔民。
“赶紧先上船,我们去看看再说!”老渔民继续催促着他们赶紧上船。
听了老渔民的话,周腾飞赶紧先跑上了船,奶奶抱着小念也赶紧的跟着上了船。
“不让你们露头不准出来!”老渔民很是严肃的冲着船舱里的奶奶跟周腾飞说道,然后船桨一拨,船便飞快的向青岛的南方,连云港的方向驶去。
周腾飞实在忍不住的将头伸了出来,一见到青岛离自己越来越远,便知道自己被老渔民骗了,顿时冲了出来,冲着老渔民大声哭喊道:“你为什么骗我,我要回家!你赶紧送我回家!”
老渔民根本不理会他的哭喊,面无表情的将船桨越要越快,船也越来越快。
周腾飞看着青岛的方向,知道自己家中已然发生了变故,便瘫坐在老渔民的面前,放声的大哭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次的离开恐将是自己跟青岛的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