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丁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钟。
“梁姨,他怎么还不回来?”
隔着门,听见顾铁生在院子里问梁倩菱。
“滴滴”
“这小子,终于想到我了。”丁禹摁了两下喇叭,顾铁生的声音立马消失了。
院门开处,梁倩菱举起手臂挡在眼睛上,她歪着脑袋看了看说:“按什么喇叭呀?差点把女儿吵醒。”
丁禹拎着在夜市买回来的太阳镜和长筒丝袜,乐呵呵下了摩托车,把丝袜塞到梁倩菱手里说:“去夜市找了点灵感,这回咱们要发大财了。”
“成天做发财梦,缝纫机坏了也不修。外发站老板托人带过好几回信了,催我赶紧拿活去呢。”
梁倩菱的脸腾的红到了脖子根,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有意无意往丁禹的肩膀上凑了凑。
小儿女姿态,看得丁禹心神荡漾。粉雕玉琢般的美人儿鼻翼轻动,随即满脸娇羞地转向别处。
丁禹以为长筒丝袜让她害的羞,其实他没有注意到,蹭过肩膀的同时,梁倩菱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
女人的嗅觉异常灵敏,第六感官的准确度更是匪夷所思。
有些事不忍心说出口,毕竟丈夫最近的表现太给力,跟以前吊儿郎当的二流子做派比起来,简直判如两人。
“不相信啊?今天我就赚了将近两万块钱。等我把建军他二叔和俞大哥的事情办妥了,你就在家里等着数钞票吧。”
丁禹故意不提邵晨姐弟俩学费的事情,是怕引起梁倩菱的瞎猜疑。
见梁倩菱低着头不说话,他扶住妻子的肩膀接着说:“一万七千块钱放在周建军那里,我留了两百。扣掉吴老爷子的四千块,还剩一万三。交完印刷机尾款一万二,明天我就把一千块钱拿回来交给你。”
梁倩菱还是不说话,可把丁禹急坏了,冲着院子里挥了挥手,让铁生进屋陪妹妹睡觉。
他摇了摇梁倩菱的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怎么了倩菱?没有骗你呀。建军他二叔跟文宝斋老板吵架,他才把摩托车留给我的。去夜市上转了转,没去别的地方。”
越解释越是说不清楚,梁倩菱转过头来望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把丁禹急坏了,额头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不知道怎么回事,梁倩菱越是这么看着他,他心里面越是慌乱得一塌糊涂。
难道她知道邵晨的事情了?不可能,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跟邵晨根本没有那种事。
“谁说你骗人啦?我问你缝纫机什么时候修好。”
女人温软的身体忽然靠了上来,她环住丁禹的腰,趴在他的肩膀上,咬着他的耳垂说。
“原来是缝纫机呀,不修了,以后不许做外发加工活。我准备开家服装店,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菱倩儿服饰。”
丁禹扳住妻子的肩膀,猛地往外一推。梁倩菱紧紧咬住他的耳垂,疼得他“咝咝咝”直吸凉气。
“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轻轻地扭了几下,梁倩菱反而贴得更紧。丁禹爱怜地环住妻子的腰,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拍打。
过了好一会儿,梁倩菱才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她仰着梨花带雨的小脸儿望着丈夫:“你真好,我和女儿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一句话说得丁禹心都碎了,上辈子积压了几十年的愧疚统统释放出来。他捧住梁倩菱的脸,封住女人的红唇疯狂地亲吻起来。
“傻瓜,铁生还没睡……”
“不管他……”
好不容易从他的热吻中挣脱出来,梁倩菱白了他一眼,抡起小拳头在他胸膛上一个劲地砸。
“肚子饿瘪了,还没吃饭呢。我跟你说啊,我在夜市上找到新商机了,准备放开手大干一场。”
“就知道赚钱,可不能太累。”
将丈夫推进院子,梁倩菱从厨房里搬出两碗菜。一碗长豇豆炒肉丝,另一只青边碗里装着丝瓜炒蛋。
没等她盛饭出来,丝瓜炒蛋已经被丁禹干掉了一大半。
“瞧你,多大的人了,没有吃相。”
梁倩菱把饭碗和筷子递到丈夫手里,从晾衣杆上取下白毛巾,替丁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子。
“还没换毛巾呐?周建军用过的,我不要。”
捉住妻子的玉腕,丁禹装出生气的模样。
“说什么呢你?”梁倩菱微微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来,她伸出玉葱般的手指头,戳着丁禹的脑门子说:“还记得那天的事呀?当时你让他烧饭,汗珠子都要滴到饭锅里了,给他擦把脸怎么了我?”
“就不许给他擦。”
丁禹孩子气似的嚷嚷起来,梁倩菱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夹了根肉丝儿喂到他嘴里。
“这还差不多,以后离他远点。”
“还说?有本事别把人家带到家里来。”
梁倩菱火了,站起身来,双手叉腰佯装怒道。
男人就是贱,骂过一句,反而老实了。
端着饭碗踏踏实实吃了起来,他一边吃一边把刚才逛夜市的想法说给梁倩菱听。
“你要出远门?”梁倩菱问。
“是啊,虽说增山进阶这条线来钱快,但是他马上就要回国了。而且凭他一家工艺品店,弄不出大名堂。”
吓得梁倩菱差点叫出声:“八百块钱一张画,还不是大名堂?”
“哈哈哈,梁大美女的男人就值八百块钱吗?就算卖给他一万幅,也不过八百万而已。”
“呃……”
梁倩菱捂住心口,透不过气。
那年头人均工资三十七块五毛二,别说八百万了,就是八千块都是天文数字。
眼见着妻子吓成这样,丁禹赶紧放下筷子,把梁倩菱抱到怀里说:“这么点钱就把你吓坏啦?我说过要让你和女儿过上好日子,以后我们家买汽车买飞机,还要买游艇呢。”
梁倩菱捂住他的嘴,丁禹咬住她的小拇指轻轻地磨。
几颗顽皮的星星透过华盖般的树冠,冲着院子里眨巴着眼睛。
时有时无的蛐蛐叫,把几只萤火虫勾·引过来……
隔了许久,丁禹给梁倩菱理了理头发说:“陈忠良父母是从越城逃荒过来的,我想去越城找找,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章妈妈的消息。”
略微顿了顿,他接着说:“来去顶多五六天,越城正在大力发展毛纺批发市场,我准备弄点袜子和衣服回来。可别小看了这些小服饰,利润比不上工艺品,靠得就是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