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血玉坠来头不小

车厢似的里屋,热得跟蒸笼相仿。

窗口伸出去的长竹竿上晾满了未干的尿布,苏娟的爷爷面如金纸,他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苏娟说,爷爷是上周夜里下班路上被汽车撞的,等她赶到医院,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

医生说颅内出血,如果不能及时手术,血块压迫神经,会变成植物人。

“赶紧做手术呀,要多少费用?我们一起想办法。”

丁禹着急地问,苏娟摇摇头,不争气的眼泪无声滑落。

“来不及,已经过了最佳手术期。”

“那怎么办?转到大医院里问问。”

“医生说了,一旦过了最佳手术期,神经已经受损。就算国外的医生也不敢打包票,只能看病人自己的造化。”

“那就不治啦?苏娟你放心,我现在做点小本生意,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

“不是费用的问题,是拖延到现在这种地步,再好的医生也无能为力。”

苏娟拿起枕头边上的芭蕉扇,给她爷爷扇了几下,红着眼睛接着说:“谢谢你们,阿爹一定会好起来的。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阿爹坚强,他是打不倒的汉子。”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空有菩萨心肠,也找不到发力的支点。

丁禹和周建军对视一眼,缓缓退出里屋。

他从帆布包里数了五张大团结,悄悄放到窗台上。

“你们来,是不是找我阿爹看玉?”

两个人刚想离开,苏娟扶着门框,轻轻地问了一句。

没等二人回答,苏娟拭干眼角泪水,将脸庞上散乱的发丝勾拢到耳朵上,她接着说:“上次在店里,你拿给我看的那块玉观音不是民间之物。”

“你怎么知道?”

丁禹大惊。

苏娟说:“我三岁就跟着阿爹去玉市行上班,虽然阿爹不让我雕玉,但是我也见过不少呀。”

往二人的茶杯里加了些水,苏娟让丁禹把那块玉观音拿出来。

“从这块玉的雕工来看,属于典型的皇家手法。看到莲花座底下的祥云了吗?这种纹路只有专供皇家御苑的贡品才能使用。我敢保证,这块玉绝对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

“那……能看出其他来头吗?比如玉观音的具体来历,曾经有过哪些主人?现在流传到谁的手上了?”

“这个我看不出来,要是让阿爹看,肯定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苏娟把血玉坠还给丁禹,丁禹眉头紧锁,写了张纸条递给苏娟说:“谢谢你,这是我的家庭住址,有事尽管来找我,或者去鸿兴印刷厂找他也行。”

“对,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扛不住。不管什么事,尽管来鸿兴印刷厂找我。厂子就在大儒巷里,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能找到。”

周建军如此慷慨,这让丁禹刮目相看。

回家路上,他特地问周建军,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有些事,你不懂。”

周建军摇摇头,用一种极难描述的语气,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听得丁禹暗自心惊:这小子,是不是魔怔了?经常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他不由地往后面坐了坐,反剪着两只手,抓住摩托车后座上的杆子,没有发表意见。

回到家里,铁生果然回来了。

看到丁禹,小家伙没有象往常那样回避,只是稍微往梁倩菱身边缩了缩,好像藏着什么心事是的。

“小崽子,丁叔叔说的没错吧?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除了我和你梁姨,天王老子也不能欺负你。”

伸手撸他的脑袋,顾铁生躲到梁倩菱身后避开。

“这小子,跟你上辈子有仇。”

周建军甩了根香烟给丁禹,尴尬的气氛得以缓解。

“没办法,算算我也没有得罪他。”

丁禹摇摇头自我解嘲,拉了把小竹椅坐到树荫底下。

梁倩菱把铁生搂到怀里,撸着他的小脸儿说:“才不是呢,铁生都跟我说了,人家要照顾妹妹一辈子。”

“一辈子?”周建军吐了个烟圈,莫名其妙地重复。

丁禹哈哈大笑:“兔崽子,知道一辈子什么意思吗?哈哈哈,豆豆迟早都要嫁人的,难不成嫁了人,你还能跟着她住过去?”

“说什么呀丁禹?跟小孩子说这种事作啥?”梁倩菱羞红了脸,甩手一巴掌,抽在丁禹的后背上。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传统。”

“没正行,铁生我们走,进屋看妹妹去。”

梁倩菱牵着铁生的小手,跨过堂屋门槛,回过头来告诉丁禹。

说居委会的王大妈刚才来过了,不但送来了见义勇为的锦旗,还说铁生的领养经过居委会可以证明。

“多亏了富贵妈妈,晚上要不要带铁生过去回个礼?”

梁倩菱问。

丁禹立马否决:“铁生救过他儿子的命,往日恩怨一笔勾销。至于回不回礼,改天再说。”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丁禹警告铁生以后不许盲目,一定要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才能考虑救人。

“这次总算说对了,铁生听见了吗?以后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能鲁莽。”

梁倩菱拉着铁生进了内屋,丁禹掐灭烟头,瞅了瞅周建军问道:“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吧?动用了南门地主的关系,怪不得你大哥过来找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任志勇走的时候我全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周建军问。

丁禹没有正面回答周建军的问题,他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挂在厨房墙壁上的锅底。

周建军明白他的意思,苦笑着说了一句:“行有行规,有些事只要知道结果就可以了。”

“兔崽子,跟我还瞒着。”

丁禹抽了他一巴掌,既然周建军不肯说,他便没有继续追问。

然而王富贵家可不是这样的景象,王副所长一下班就回家了,本就阴沉的脸,冷得比棺材板还要阴森。

“南门地主,有你这么做事的吗?老子帮你摆平这么多麻烦,你特么拿着当年的把柄要挟老子。”

“也不能这么说,你帮人家的都是小忙。这些年要不是陆远峰,你能当上副所长?”

王富贵他妈倒了杯凉水递给丈夫,王副所长举起杯子,咕噜咕噜直接见了底。

“可也不能不讲信义,行有行规,虽然他财大气粗,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摁。”

“少说两句吧,任志勇不是亲自上门警告过姓周的吗?这就是陆远峰给你的面子,要不然这种小事情,能劳动文宝斋接班人的大驾?”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心里头窝火。”

王富贵他爸还想再说,被她老婆捂住嘴,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棺材板似的死人脸总算缓和下来。

“惠珍啊,咱们小人物不容易。咳唉,你说我混了这么多年,拼死拼活才弄了个副所长,还特么是个副的。”

“不许瞎说,副所长怎么了?你们派出所有正所长吗?我们家男人可厉害了,以后肯定能坐上那个位置。”

“小不忍则乱大谋,惠珍你真是我的贤内助。”王副所长勾住老婆的下巴,望着王惠珍的脸正色说道:“我王强对天发誓,一定不会让你们娘儿俩失望。别说正所长,就是局长的位置迟早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