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中午十一点半,仿膳饭庄送来宫廷御宴。
配上烤肉宛的牛羊肉,全聚德的烤鸭,桌子上摆得满满的,香气扑鼻。
佟老头馋得流口水,别说几十年没有吃到这样的美味,就是想都不敢想的。
依照周建军的意思,先陪老头弄只藤椒鸡过过瘾,等邵洪哲回来正式喝酒。
佟春艳就是不答应,说爷爷和周建军没出息,人齐了吃饭的道理都不懂。
“得,这孩子真把洪哲当亲人了。对了,洪哲比你小一岁,干脆你当他姐姐吧。”
周建军掏出香烟,递给佟老爷子一根,顺手替他点上火。
见佟春艳不高兴,他站起来,拍着小丫头的肩膀说:“喂,跟你说话呢。别以为邵洪哲还是小孩子,咱们吴都男人的心胸开阔得很。”
“就你?还心胸开阔,菜都舍不得买。”
佟春艳满脸不屑,刚才付钱的时候,周建军的抠门样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但是邵洪哲会不会原谅她,佟春艳心里面没有底。
越是临近中午,心情越是忐忑。
“来了来了,我躲起来,吓唬吓唬他们。”
听到胡同外面说话的声音,周建军想要躲起来,被佟春艳一把推将出去。
小丫头说,你去开门,我做饭。
做饭?
所有饭菜都是现成的,大铜暖锅架在中间,连点心和主食都在暖焐子里焐着呢。
“你呀,还是小看了我们吴都男人的心胸。”
周建军嘟囔了一句,夹着香烟往门口走。
未及拉开院门,就听见丁禹在门外喊道:“好熟悉的味道,不会是周建军那小子过来了吧?”
“不可能,前天收到小颖拍来的电报,没说有人要来。”
刀条不相信。
丁禹摇了摇头:“应该没错,这小子烟不离手,隔着几里地都能嗅得出来。”
“你又不是狗,磨磨唧唧,推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小狗是个急性子,拨开丁禹直接推门。
“哈哈哈,这句话我喜欢听。丁禹这小子天生属狗的,狗鼻子灵得很。”
周建军推开大门哈哈大笑。
所有人统统愣住,没想到真被丁禹说中了,周建军果然空降在佟春艳家里。
“你怎么来的?连这里都能摸得到。”
一拳砸在周建军的胸口上,丁禹的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寒暄之后,把尤志国师徒,和赵无极介绍给周建军。
邵洪哲缩在人群后面,丁禹把他拽过来,搂着他的肩膀,对周建军说:“今天洪哲才是主角,怎么样?饭菜备好了没有?”
“有姑奶奶在,不备好可能吗?”
周建军将两扇大门统统拉开,拍了拍邵洪哲的肩膀,围着他转了两圈接着说:“行啊小伙子,挺精神。走,今天你是主角,所有人替我们的小英雄接风洗尘。”
邵洪哲足足瘦了一圈,人也憔悴了很多,先前阳光帅气的精神头不复存在。
尽管情绪低落,但是周建军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小伙子还是欠了欠身,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建军叔。
“就说我们吴都男人没那么小气,死丫头片子,还不赶紧出来迎接贵客?”
有周建军在,气氛活跃了不少。
佟春艳搓着花棉袄的衣角,扭扭捏捏站在院子里,她耷拉着脑袋不敢见人。
“你看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吴都男人的心胸开阔得很。”
在周建军的一再催促下,佟春艳低着头走过来,她站在邵洪哲面前低低地说:“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邵洪哲身上,小伙子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
“春艳跟你说话。”
刀条瞪了外甥一眼。
“说话怎么了?说几句话就可以算了吗?”
邵洪哲突然激动起来,他眼角含泪,瞪着刀条怒目而视。
“你……”刀条剑眉微挑。
“怎么?难道我做错了吗?说不要来,你们硬要我来。现在来过了,我可以走了吗?”
邵洪哲犹如骤然喷发的火山,瞪着他舅舅连声吼道。
“进去!”
刀条怒声喝道。
丁禹赶忙拦住刀条,扶着邵洪哲刚要解释。没料想邵洪哲突然发飙,推开丁禹,猛地跑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
刀条彻底怒了,抬手去抓邵洪哲。
“跟孩子发什么火?小禹摁住他。”
眼见情况不妙,周建军大喝一声,把刀条往丁禹身上一推,分开人群追了出去。
“都是我不好,你们让他打我一顿吧,这样我心里好受些。”
佟春艳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急得丁禹团团转,给赵小狗使眼色,让他去劝佟春艳。
赵小狗哪敢上前?搓着手,说去找邵洪哲。
过了三五分钟,赵小狗气喘吁吁跑回来,说邵洪哲和周建军跑得太快,追了两条胡同,把人追没了。
“有建军在,洪哲出不了事。”
劝好这个劝那个,总算把刀条和佟春艳安顿好。
再说周建军,追着邵洪哲一路跑出去。
小伙子受了委屈,憋了半个多月的怨气猛地发作出来,一般人还真追不上。
辛苦是周建军,盘溪玉蛟龙并非浪得虚名。
顺着皇宫故城跑了两圈,邵洪哲总算停了下来。他仰面朝天倒在雪地里,泪水狂飙而出。
“兔崽子,怎么不跑了?接着跑,有本事甩掉老子。”
周建军一屁股坐到地上,挨着邵洪哲躺了下来。
过路行人不明所以,被周建军骂了回去。
邵洪哲一言不发,就这么呆呆地躺在雪地里,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一动不动。
“差不多可以了,别给咱吴都男人丢脸。”
“我丢什么脸了?见义勇为有错吗?”
不管怎么样,邵洪哲总算开了口。周建军从地上坐起来,扑棱着脑袋笑了笑。
他没有立马回答邵洪哲的问题,而是点了根香烟塞到邵洪哲的嘴巴里。
“有那么夸张吗?非要争个是非曲直?”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没有错,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颠倒黑白?”
邵洪哲脖子梗梗着,把香烟吐在雪地上,小脸气得通红。
周建军捡起香烟,慢悠悠地抽了一口,将烟雾喷在邵洪哲的脸上。
邵洪哲忙着挥洒烟雾,就听周建军叹了口气。
“你是高材生,建军叔说不过你。不过这人生呐,远非想象中那么简单。你看这世上的颜色,除了黑,难道只有白了吗?”
“就像这鹅毛大雪,下了一夜,全世界都变成白色的了。可它终是要化掉的,等到太阳出来,它就会化掉。”
“化掉就化掉,关我什么事?”
到底是小孩子,听周建军这么说,邵洪哲突然插了一句。
“是啊,可以不关你事,也可以关你的事,这是我们每个人的自由。但是再遇到那样的事,你会熟视无睹吗?如果你能做到熟视无睹,那么我就不劝你了。”
隔了好一会儿,周建军突然趴下来,他伏在邵洪哲的耳朵边上问了一句:“你会熟视无睹吗?摸着你的良心回答我。”
“不要你管,不想听你的大道理。”
推开周建军,邵洪哲猛地跳起来,沿着皇宫旧城,又开始发足狂奔。
“兔崽子,老子弄不服你?”
惹得周建军火起,扔掉香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