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丁禹定下来的细则。
赚钱不是唯一目的,稳住客户群才是最重要的。
小商贩们顿时欢腾雀跃。
啥?还要签售后保障协议?
这在那个年代几乎是不可能的,什么东西能用就行,哪里会有那么多讲究?
据李三水所知,从倪福成店里买来的那几批高低床,已经有小孩子的手指被床板上的毛刺割破了。
可是没有一个顾客找上门来。
那点伤算什么?自己拿菜刀削几下就行。
太感动了,从丁禹手里拿货就是放心。
李三水定的数量最多,他率先掏钱结账。
排在他身后的商贩们立马淅淅索索起来。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从他们的表情里明显看得出来,很多人囊中羞涩。
因为丁禹承诺过,让他们先拿货,卖完了再来结款。
所以很多人特地多定了几张。
一张高低床五十八块钱,两张将近一百二。
那年头,家家户户挣扎在温饱线上。
一百二十块钱不是小数目,如果打肿脸充胖子,其他预算就要被打乱了。
丁禹看出他们的窘困,摁住李三水的手背说:“老哥哥,说好了卖完付款,你这是要让我丁禹言而无信呀。”
“我……”
李三水一时语塞,他心想:这人脑子有问题,真把随口一说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了?不付钱直接拿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帮人留了地址,你就以为真能找到人了?
“老哥哥无需多虑,丁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好卖完付钱,就是卖完付钱。赶紧把货款收起来,今天只记账,不谈钱。”
“好!”
人群中有人率先吼了一嗓子,几个小商贩跳起来鼓掌。
李三水是个暴脾气,这种人一旦处好了,他能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你。
上次跟丁禹吃喜蛋的时候聊过天,现在看他言出必行,暴脾气大叔感觉心中热血澎湃。
他转过身来,指着众商贩高声喝道:“队伍里的那几个,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留下来的名字和地址都是真的吗?丁老板豪气干云,那是人家仁义。谁敢欺负老实人,我李三水饶不了他!”
话音刚落,躲在队伍后面的几个人明显抖了一下,纷纷把头转到别处,装出不知情的样子。
“行了,时间不早了。大家伙如期拿到货,还想在我这里蹭午饭呐?哈哈哈,我可没有准备午饭,这阵子特别忙,一会儿拉袜子的老板们又要到了。”
丁禹哈哈大笑,队伍里的尴尬气氛顿时减轻了很多。
加上赵子龙勤快会说话,让商贩们签好字,帮着他们把高低床装到黄鱼车上。
“放心吧李老板,别把人看扁了,哥几个谁都心里有数,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那天在倪福成店里打架的两个小商贩冲着李三水吼了一嗓子。
眼见着李三水又要发火,丁禹赶忙打圆场,亲自将装好货的小商贩们送出门外。
“老弟啊,你就是惯着他们。”
李三水嘟囔了几句,踩着装满货的黄鱼车离开了。
“要订货尽管来嘉美乐找小赵,各位老板们走好!”
丁禹挥手,冲着远去的黄鱼车队伍高声喊道。
“麻麻屁,人家做到这个份上,我们还有脸耍小动作吗?”
几个小商贩抓耳挠腮,心里面一万个后悔。
后悔自己在账册上登记了假地址,欺骗赵子龙,骗了丁禹。
“回去抓紧卖,卖完了看我们行动。”
大家鼓着劲,黄鱼车骑得飞快。
“小禹,那几个人可能有问题,要不要跟上去探探底细?”
孙泰迪从暗处冒出来,凑到丁禹耳朵边上低低的问了一句。
“自己屁股先擦干净吧,这事归小赵管,跟你没关系。”
丁禹冷冷地说了一句,招手让赵子龙过来。
“从今天起,你负责家居部事务,直接对梁总经理负责。”
“丁大哥,我……我能行吗?”
赵子龙又变得畏畏缩缩起来,跟刚才验货发货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说呢?”丁禹摁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接着说:“我们这帮人里面,你心最细,家具知识也是最丰富的。”
“那我……”
“放手去干,不要计较任何人的闲言碎语。”
随后他招手喊孙泰迪过来,让他去胥门桥工商所,详细查询工商注册变更事宜。
“啊?这不是刚刚注册的吗?又要改了?”
孙泰迪心中暗喜,他想:昨天那顿揍没有白挨,看来丁禹是真心信任我了。别看他对我凶巴巴的没有好脸色,其实一天都离不开我。
“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那我去问什么呀?你又没说。”
“经营范围变更,名字变更,地址变更,还要我多说吗?”
丁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跟梁倩菱打过招呼,带着吴默父子俩给他的仕女图和书法卷轴,跨上摩托车,往玉山镇施旺你公司疾驰而去。
孙泰迪捂着后脑勺,心想:好好说话你能死吗?成天板着张死人脸,好像老子怕你似的。早晚有一天,老子超过你,让你知道知道我孙泰迪的厉害。
“好了啦,别跟他计较。他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呀?刀子嘴豆腐心。要是不相信你,能让你去办这么重要的事情?”
梁倩菱抱着档案袋,里面装着菱羽服装店的营业执照和相关资料,杵了杵孙泰迪说。
“我没生气,跟他生什么气呀?又不是认识他一天两天。”
孙泰迪立马换了副笑脸,从梁倩菱手里接过资料袋,连宁小雅都没有去看,直接跨上野狼摩托车走了。
这家伙没有直接往工商所去,出了南门路,拐上新市桥,往丁禹家赶去。
在巷子口遇到俞天恩,就见他背着沉重的大药箱,正冲着丁禹的二八大杠撒气。
“破车,真是破车,昨天刚刚修好,今天又坏。”
“俞大夫,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孙泰迪踩住刹车,他飞快地跳下摩托车,从俞天恩背上拿过大药箱。
“你忙你的,我去二叔家给二婶安胎,还有其他病人呢。”
俞天恩满头大汗,跟冬天的街景对不上号。
这些天,他一直往定慧寺巷去。
周建军去处州送货采药,刘娟胎位不稳定,需要导胎归宫。
再加上蒯桂芳和中山装男人的老婆需要后续康复治疗,索性让他们一起去周洪喜家里。
“车子坏了,你怎么去?得了,我帮你修一下,以前就是干这行的。”
孙泰迪一边说话,一边从怀里摸出那只黑匣子,乘俞天恩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打开大药箱的隔层,将黑匣子塞了进去。
他当着俞天恩的面,把自行车翻转过来,三五下就将自行车的故障排除掉了。
“还是你行,比那个不肯听人教诲的丁禹强多了。”
俞天恩大喜,在孙泰迪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呵呵,俞大夫您误会小禹,他其实最尊重你了。”
“少说他,谢谢你孙泰迪,我得赶紧走。”
俞天恩把大药箱放到书包架上,从兜里掏出麻绳准备绑。
“用这个,这个有松紧,绑得牢。”
孙泰迪一溜烟跑到野狼摩托车上,把架子上的橡皮绳子拿了过来,三五下,将大药箱牢牢地固定在二八大杠的书包架上。
“孙泰迪,你是个不错的人。”
俞天恩赞不绝口,可把孙泰迪乐坏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孙泰迪得意地笑了笑:“这才哪到哪?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在我面前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