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倩菱让丁禹放心。
丁禹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他知道妻子是在宽他的心，让他出门在外不要有负担。
可是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不能这么干。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买完早饭，直接敲开四胖家的门。
“怎么了小禹哥？这么早，我还没办完事呢。”
四胖把小马桶藏到门后面，手里的马桶刷子忘记放下来，因为紧张，这家伙拿着马桶刷子不停地抖。
“抖什么呀？你们家特殊情况，大男人倒马桶不丢人。”
丁禹一句话，让四胖脸上的尴尬神色减轻了不少。
小胖子呵呵呵地尬笑着，说他奶奶的眼睛已经好多了，俞大夫说，过了元旦就可以不用包纱布。
“没出息，难道奶奶的眼睛好了，你就要让她倒马桶？”
“不是呀，我这不是还没有确定对象吗？等我手上的钱存得多多的，就去四亩田提亲。”
“兔崽子，闷声不响，看中哪家姑娘了？”
一个头皮抽过去，吓得四胖赶紧往门洞里躲。
小胖子告诉丁禹，卤菜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他和邵大叔忙不过来。
昨天来了个找工作的小姑娘，大辫子又黑又亮，可好看了。
“人是四亩田的吧？赶明儿小禹哥亲自带你去她家提亲。”
给四胖吃了颗定心丸，丁禹勾住小胖子的脖子，让他多弄点酱牛肉、白斩鸡，再去老藏书羊肉店买他几十份羊糕，务必在十点钟之前给居委会王大妈送过去。
“送给她干什么？这么多，她一个人吃得完？再说居委会自己搞三产了，她们让李大膀子磨刀，从中收取好处费。”
“放屁。”
果然吃力不讨好，气得丁禹直接在他脑袋上敲了个毛栗子，把他昨天去找王大妈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待会就要出远门，李大膀子不摆平，我能安心上火车吗？”
“这倒是，那天你把他打得够惨的，这种吃过牢饭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小禹哥，要不我去找刀大哥吧，让他派几个人过来保护嫂子。”
“不，四胖你给我记住，咱们大男人，不可以轻易求人。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尽量自己解决，实在兜不住，才可以动用别人的力量。再说了，刀大哥已经解散江北帮，好不容易走上正道，你想让他再去过那种刀头舔血的旧生活？”
“可是……”
急得四胖抓耳挠腮，他说要不他这几天不去卤菜店，在家里守着嫂子和孩子们。
打断他的话，丁禹分析给他听：
“你傻呀兄弟？为了个李大膀子，还能把咱憋在家里不出去工作了？”
“昨天我跟王大妈说好了，李大膀子的档案挂在区里，属于居委会再教育的重点对象。巡查队你都看到了吧？凌晨两点多还有人巡逻呢。他李大膀子再凶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犯浑？”
“一会喊上你嫂子，把卤菜给居委会送过去。记住，数量一定管够，咱不怕亏本，保证每一个参加巡逻的大爷大妈都要分到。记得多买点冬酿酒，昨天十二瓶根本不够分。”
“你嫂子心肠好，这种事她肯定赞成。咱们做生意赚了钱，不能不想到基层干部啊。她们平日里默默无闻，替我们老百姓遮风挡雨，任劳任怨，是世界上最朴实的人。”
说到这里，丁禹停下来。
他拍着四胖的肩膀，冲着他满含深意地“嗯”了一声。
四胖把马桶刷子藏到身后，支支吾吾地说：“小禹哥你说的真是太好了，派出所要不要送？他们也是基层干部。”
气得丁禹把头扭到一边，搂着四胖的脖子，耐着性子说：“兄弟，咱们浑身是铁能捻几颗钉？做善事要知道量力而行。派出所就不要送了，先管好居委会再说。”
安排好一切，丁禹回家吃早饭。
乘着时间尚早，把图纸上几处不妥的地方重新修改了一下，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孩儿啊，为父带队出征。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月底前一定回来。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妈妈和妹妹交给你。”
临出门，丁禹蹲低身子，扶住顾铁生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关照他。
这一次没有喊兔崽子，顾铁生比较受用。
他点了点头，拍着小胸脯说：“你走好了，我会保护好妈妈和妹妹哒。”
跨上幸福幺二五，丁禹挽着梁倩菱的脖子，在她额头上深情一吻。
羞得梁倩菱抽了他一巴掌：“快走吧你，当着孩子的面，尽教他坏东西。”
“我亲我老婆怎么了？”丁禹扭过头来，指着顾铁生说：“兔崽子给我记住喽，好男人只能亲自己家老婆，并且不能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快滚吧你。”
女人红着脸，不过看得出来，丈夫的话让她非常感动，比吃了蜂蜜海棠糕还要受用。
在梁倩菱的催促声中，幸福幺二五挂起两缕青烟，飞一般地驶出巷子口。
离开巷子的时候，丁禹从反光镜里看到母子俩傻愣愣地杵在原地。
还看到不远处戴着红/袖臂，正在巡逻的巡逻队。
不错，王主任是个能干大事的好同志。
丁禹觉得，给基层同志们送卤菜的决定太英明了。
冬至到，羊肉俏。
江南一带，冬至夜有吃卤菜的习俗。
特别是羊糕，时令货，到了这一天供不应求。
四胖飞快地倒完马桶，关上房门，掀开床板，从床板底下的隔层里取出蓝布包。
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
里面全是钱，足足有四五千块之多。
这是他半年来的所有积蓄。
没时间存银行，只能藏在床板底下。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从里面数了三十张大团结出来，一开始觉得多，放回去五张，后来又重新数了十张拿出来。
“肯定够了，居委会五个人，巡逻队两个人一组，差不多二十个人，三百五十块钱，够够的。”
把钱放到黄书包里，其余的仍旧小心翼翼地裹好，放回床板底下的夹层里。
“奶奶，我上班去啦。早饭和午饭放在老地方，一会儿中午我带熟菜回来。”
“小子，咋个中午就回来？可是店里生意出问题了？”
瞎奶奶扶着墙壁走过来，爱怜地抚/摸住乖孙孙的脸。
她的眼睛上裹着白纱布，俞天恩说，过了元旦新年，老人家的视力有可能恢复。
“奶奶，没你这么触人家霉头的吧？我们店里生意可好了，一会儿中午我回来，给巡逻队大爷大妈们送熟食。小禹哥说的，咱们赚了钱，不能忘记为老百姓默默无闻遮风挡雨的人。”
一番话说得老太太特别高兴，拉着乖孙子的手，一个劲地表扬丁禹。
说她早就看出来，丁家小禹子打小就不是一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