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死了,和昨晚看到的时候一样,脸上有淤青,嘴角有血渍,湿漉漉的衣裳还没干。
我想将她从祭祀台上放下来,村长上来拦我,“周真人说了,必须把你娘绑上边祭祀三天。”
“可是我娘她已经死了。”我哭道。
村长又说了:“说了三天就是三天,少一分、一秒都不行。”
我被人挤出祭台。
村长勒令人看着我,不让我动母亲,我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恰时,老道人从远处走来,我立马跑了上去。
既然是他说的要用母亲祭祀三天,也只有他能将母亲放下来。
我求他放了母亲,“她已经死了,就让她入土为安吧。”
老道人显然早就知道母亲去世的事情,丝毫不意外,对于我的祈求也无动于衷。
甚至斥责我说:“祭祀乃祭天神、祭地祇、祭人神,是神圣不可亵渎,一旦仪式开启,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怒了天地人神,后果谁来负?”
“我,我负。”我拍着胸脯说道。
“你?”老道人给了我一个睥睨的眼神,“你知道后果多严重吗?”
村长跟了过来,扯着嗓子说:“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周真人为我们陆家屯起卦,卦象上说我们陆家屯在过去十多年里本该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就是因为你跟你的颠婆子老娘,让我们陆家屯遭受了多少不该遭受的灾难和痛苦。”
他越说越激动,失控地往我胸口推了一把,我始料未及,一屁股坐到祭祀台上。
村长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再敢多说一句,把你和你娘捆一起祭祀。”
说完还嘀咕一阵:“不知道周真人怎么想的,竟然答应颠婆子放这个小灾星走……”
越走越远,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可能是害怕我会偷偷放下母亲,村长找了一些人轮流守着母亲的,说三天祭祀完成之前,不准我靠近。
我想了各种办法都没用。
以为母亲真的会被绑三天三夜,但是当晚却发生了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瞬间扭转了情况。
村长不让我带走母亲的尸体,我只能守在祭祀台旁,守着母亲。
大概夜里丑时左右,整个村子已经陷入沉睡的安静之中。
隐约间,我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扭过头朝身后望了望,除了不远处立着一个火把,什么都没有。
我回过头来,面前却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悄无声息地站在我面前,穿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头发很长,直直垂在脸两侧,一双眼睛正直直盯着我。
我一个机灵,吓得想要往后跳开,一不小心跌倒。
这才清醒过来,刚才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我摸着快要跳出来的胸口,还好只是梦。
但是为什么那么清晰?
明明梦里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却记得那双盯着我的眼睛,哀怨又带着几分狰狞。
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母亲,莫名觉得觉得梦中那人和母亲有几分相似。
待我要仔细研究,坐在旁边负责看守我和母亲的陆成叔猛地从太妃椅上跳了起来,大骂一声脏话后,拍着胸口一阵后怕地大喘气,片刻之后朝一边的草丛走去。
他解开裤腰带,一边撒.尿一边说道:“你什么鬼东西也敢来吓老子?老子劝你有多远滚多远,再敢出现在老子梦里,老子刨了你的坟,挖出你的骨头炖汤信不信?”
完事后看我盯着他,又是一声骂:“吗了个巴子,你个小崽种看什么看?”
我忙低下头。
“我警告你,不准趁我睡觉偷偷靠近颠婆子,不然老子卸了你双手,再把你死老娘的尸体丢到后山喂野狗。”他不死心地骂骂咧咧几句,坐回到太妃椅上,盖上外套继续睡觉。
约莫不到十分钟,他再次从太妃椅上跳了起来。
因为太急,腿卡在太妃椅腿上,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倒在地。
陆成叔一脸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开始新一轮疾风骤雨般的怒骂。
从他的骂声中,我隐约听出来他做了噩梦,梦中有个蓬头垢面、长相极其恐怖的女人一直站在他身边盯着他看,而且一做就是两次,两次一模一样的梦。
这个梦,分明和我刚才的梦一样。
怎么会和陆成叔做一样的梦?
我正疑惑,陆成叔骂声再起:“是不是你?颠婆子,是不是你在吓唬老子?”
陆成叔不知何时将目光转向了祭台上的母亲。
他翻身上祭台,站到母亲身边问:“刚才梦里那个人,是不是人?”
这句话让我猛地一惊。
如果说刚才听到陆成叔和我做相同的梦,我还只是觉得凑巧,现在却是震惊当场。
虽然看不清楚脸,但我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个梦中盯着我看的人,就是母亲。
我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村长和老道人带着一群人远远从走来。
他们再次将祭台包围,把我堵在一边,不让我靠近。
我听得到陆成叔小声问旁边的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人反问:“你不知道吗?”说完不等回答,补充问:“你刚才有没有睡觉?”
“我……”陆成叔估摸着以为那人查岗,否认道:“我今晚负责看着颠婆子和陆康宁那个小灾星,当然没睡。”
那人恍然大悟,压着嗓子道:“这就对了,今天晚上村里但凡睡觉的人,都做了一样的梦。”
“什……什么梦?”陆成叔说话变得结结巴巴。
“就是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站跟前盯着你。那眼神,啧啧……怎么说呢?”那人想了想,“跟有病似的,吓人的很。而且……”
他左右看看,压低嗓子再道:“大多数人都不止梦到了一次。我先梦到了一次,吓醒之后起床撒了泡尿后继续睡,结果刚躺下又梦到了。我跟你说,那梦就跟真的一样,被那人盯着我感觉凉飕飕的,浑身不自在,我现在还觉得背脊发凉,想起那眼神浑身就直起鸡皮疙瘩。”
陆成叔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先别说了,看周真人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