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去看看。”李振海爷爷看出我的难过,在我肩膀上拍了两下。
我跟着进去,堂屋里两位负责看守我的叔叔躺在太妃椅上,睡得比猪还沉,难怪刚才我那么大声喊叫都没能吵醒他们。
“他们一直睡在这?”李振海爷爷也看到了二人,问道。
“嗯。”我说:“我刚才出去的时候他们就睡成这样。”
“一直没醒?”他又问。
“嗯。”
陆振海爷爷犹豫了一会,说道:“没事,不管他俩,我们小声点。”
我理解地点了点头。
他俩要是醒了就会知道母亲起尸的事情,很自然的老道人和整个村里的人都会知道。
这对母亲、对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房间里光线很暗,陆振海爷爷将手电筒光在母亲身上一扫而过。
母亲依然笔直地站在床头,手微微回缩,黑色的寿衣穿得整整齐齐,脸上、身上干干净净,只有脚上沾了一些泥土,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脸。
我出门时,她明明闭着眼睛,可是此刻,她眼睛完全张开,视线竟是我此刻站着的位置。
我吓的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了一些,避开母亲的眼神。
“你怎么回事?”陆振海爷爷不明所以地问我。
“我娘的眼睛……”我小声说道:“刚才出去的时候,明明是闭着的。”
陆振海爷爷这才注意到母亲的脸,一声低喃:“尸睁眼……”
“什么意思?”我问。
陆振海爷爷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凝重。
我感觉事情不妙,谨慎地问道:“我娘她……是不是真的起尸了?”
陆振海爷爷并不回答,反将手电筒从上往下、仔仔细细地照了我一遍,问道:“你娘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我顺口回应,想了想又改口:“哦,这个……”
睡梦中母亲一直拽着我的手臂,之前提心吊胆,忘了这一茬,现在被提及才猛然想起。
我撩起右手的衣袖,只见手臂上一圈红,摸起来很硬,是那种被严重冻伤后的红紫色,一碰就疼。
“这是怎么回事?”陆振海爷爷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回道,“刚才路上我说过,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娘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拽我的手臂,我是被疼醒的。”
“其他地方有没有伤?”陆振海爷爷撩了撩我的衣裳问。
“没有了。”我回道。
陆振海爷爷盯着我的手臂看了很久,像是想要研究透彻母亲此举的原因,最终毫无结果。
“海爷爷,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把我娘重新下葬吧,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我提醒道。
陆振海爷爷如梦初醒,他将目光从新放回到母亲身上。
“是,先把你娘亲安葬,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讨论。”陆振海爷爷说着,将手电筒递给我,“拿着。”
我还没明白他要做什么,他已经在母亲身边蹲了下来,然后弯下腰,我这才明白他是想将母亲背起来。
“海爷爷,要不我来吧。”我说。
让一个六十多岁的爷爷替我背母亲走二十多分钟山路,我于心不忍。
陆振海爷爷却说:“没事,我来。”
话音刚落,他就露出尴尬的笑容,因为他根本背不起来母亲。
他试了两次,都没能让母亲脚离地半分。
“要不还是你来吧。”他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在母亲身边蹲下,轻轻一拉她的手,便落到为了我肩上。
我突然意识打扫什么,转头看向陆振海爷爷。
“我娘的手……为什么是软的?”我问。
人死后一般一到三个小时就会出现尸僵的情况,之前母亲被绑在祭祀台上整整一天。
当晚她尸体未僵,尚且可理解为时间没到,可这已经去世整整三天,尸体怎么可能还不僵硬?
陆振海爷爷好像这才反应过来,眉头立马皱了川字,低喃道:“死而不僵?”
“我娘真的……起尸了吗?”我问的小心翼翼。
“不应该啊。”陆振海爷爷想了想道:“起尸就是行尸,是尸体僵化后到处行乱、危害他人。就算再如何僵化、变异,也不可能死而不僵啊。”
陆振海爷爷迷糊了,跟我大眼瞪小眼。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别管其他的,先想办法把你娘下葬,马上天就亮了,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好。”
我应着,蹲下想背起母亲。
说来也怪,她身体明明是软的,可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就是无法背起来,双腿像是深深焊进了土壤里。
我往她脚上看了看,像普通人一样垂直站立,并没有嵌入地底下。
我又试着背了背,弄得满身都是汗依然不动分毫。
最后,我不得不放弃,问陆振海爷爷有没有什么办法?
陆振海爷爷也表示无奈,最后提议他再来试一试,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尝试着用朱砂、鸡血之类驱邪的东西试试。
虽然不愿意,但实在没有别的可行办法,只能如此。
没想这次陆振海爷爷才刚蹲下,将母亲的手臂放到肩膀上。
母亲突然‘活’了过来,双手狠狠卡住陆振海爷爷的脖子。
我见识过母亲的力气,差点扭断村长的手腕,也差点让我整个右手手臂报废。
此刻被卡着脖子,陆振海爷爷只挣扎了几下,便开始翻白眼。
我试着上去帮忙,可是根本没用。
母亲的手像两个铁钳子,狠狠箍住了陆振海爷爷的脖子,我根本掰动不了分毫。
眼看着陆振海爷爷反抗力气越来越小,就快要一命呜呼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进屋。
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来人在母亲头顶轻轻拍了一下,母亲立马松开了双手,但是并没有垂下,而是就掐陆振海爷爷是的手势高举着。
陆振海爷爷双膝一弯,直接瘫软在地,止不住咳嗽连连。
我连忙扶起他,问他有没有事?
他捂着脖子又咳了几声,才慢慢恢复过来:“没事……不打紧。”
“喂,是我救了你们,不谢谢我吗?”一阵悦耳的女声传来。
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刚才一闪而来的白影是个女孩子。
手电筒的光打在她身上,约莫可辨她比我大一些,很白,肌肤吹弹可破,留一头长发,穿一身红色的长裙。
她的腰间挂着有一个刺绣小包,鼓鼓囊囊,右手握着一把雨伞。
乍一看,有几分苗族的着装,只是没有那么多繁琐的头饰、配饰。
我连忙说说了声谢谢,随即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