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前,神楠告诉我:我母亲的情况不是起尸,确切来讲该叫‘归煞’。
这个词连陆振海爷爷也表示没听过。
神楠解释,归煞是一种反尸的现象,就是死者死之前带有极大的执念,死后尸体不腐不僵。
执念可以是为某件事,也可以是为某个人,一旦事情或人出现问题,死者就会反尸。
这种反尸不同于起尸,一般不会对执念以外的人做出什么恐怖和破坏性的行为。
“意思就是说:母亲的执念是我,只有我发生意外,她才会反尸,她的归煞只是为了保护,对吗?”我总结性地问神楠。
她纤长白皙的手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不愧是神桉的儿子,领悟性很强嘛?”
我无心听她的夸张,问她:“那我娘刚才掐海爷爷脖子是怎么回事?”
神楠眼神怪异地看向陆振海爷爷,“按道理讲,如果没感知到危险的气息,她应该是不会伤人的。”
此话一出,陆振海爷爷立马变了脸。
我也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意思,她分明在暗示陆振海爷爷想要背母亲的目的不纯。
赶在陆振海爷爷发怒之前,神楠急忙改口:“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你娘可是史上最年轻的先知,和普通人不一样,想来应该是感知到了陌生人的气息才反抗的吧。”
她最后看向我道:“所以你娘这尸,必须你来背,别人都不行。”
陆振海爷爷大晚上不睡觉的帮我,我实在想不出他对我娘、对我会有什么别的企图,所以我接受神桉的第二个说辞。
但是对她那句‘不会对执念以外的人做出什么恐怖和破坏性的行为’,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经过了今晚的事情,说真的,我心里多多少少对母亲有点畏惧的。
她已经死了,没有活人的意识,会对我做什么,救我还是害我,我说不准,毕竟我手臂上还留着她用力掐过后的伤疤。
剧烈的疼痛感时刻提醒着我:如今的母亲是危险的。
可即便如此,母亲的尸体,也应当我来背。
我直接在母亲面前蹲下,刚准备背起来,神楠说话了,语气没了之前的轻松,相反的很凝重:“陆康宁,另外有件事我必须事先提醒你……”
“什么?”我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归煞听起来好像不如起尸来得恐怖,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神楠道:“归煞是因为死者执念极深,这种执念一旦超负荷就会变成煞气,会吸引一些跟她一样煞气很重的邪物。所以待会去后山的路上,不管看到什么、听见什么,都别搭理。”
“会看到什么?”我下意识地问道。
神楠皱着眉头道:“反正是你从没见过、甚至没听过的东西。”
说话间,神楠从她腰间的刺绣包里取出来一个圆瓶,将当中红色液体倒入母亲口中。
我上前拦住,问她这是干嘛?
她告诉我说瓶子里装的是鬼仙砂,是一种特调的朱砂,可封禁死者的五识六根,避免送尸过程中再发生什么意外。
“会有什么意外?”一直不怎么开口的陆振海爷爷问道。
神楠看了他一眼,并没做任何回答,又分别往母亲眼、鼻、耳中倒入鬼仙砂。
说来也怪,原本睁大的双眼,随着鬼仙砂的倒入,竟缓缓闭上了。
最后,神楠又在母亲双手手心里倒上鬼仙砂,几乎片刻间,母亲高高举起的手便缩了回去。
做完这些还没完,她又从刺绣小包里取出来一根半透明的、类似鱼线一样的绳子。
将一头递给我,说道:“帮忙。”
“这是做什么?”我问。
“看不懂吗?”神楠道:“当然是把她捆起来。”
我诧异地盯着神楠,她忙解释道:“你是不是还想她来一次反尸归煞?”
想到晚上母亲还有可能突然出现在床边,我浑身不自在,连忙接过绳子,将母亲身体连同手臂一起捆住。
做完这些,再看那条绳子,竟悠悠地闪着银光。
很浅很淡,不仔细看不出来。
我正要问这是什么绳,神楠拍拍手,一脸大功告成的表情对我说道:“好了,都弄好了。走吧,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
我记住了。
接下来是背尸。
母亲的遗体依然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摸起来软绵绵的。
她的双手都被捆着,不能用正常背人的姿势,我只能将她整个放到背上。
为了避免她中途掉下来,我又让神楠和陆振海爷爷用一根麻绳将母亲绑在我身上,这样我只需要拖住她的双腿就能保证她不掉下去。
这一次,母亲被轻易背起来,甚至身上没有了之前的冰凉感。
背在身上像是背着个温度低一点的、睡着了的活人。
路过堂屋的时候,我看到躺在太妃椅上的两个叔叔,依然睡的很沉。
神楠因为不熟悉家中陈设,不小心踢到桌角,带动桌上一个装水的不锈钢摔落,发出‘哐当’的声响。
我吓得直冒冷汗,让她小心点,别吵醒睡觉的人。
神楠摆摆手,示意我赶紧走。
我没再搭理她,背着母亲朝后山去。
我的速度很快,一来是天快亮了,怕遇到早起的人,二来是方才神楠对我的叮嘱,母亲可能会引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只想母亲尽快入土,别再生事端。
可是有句话叫越害怕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才刚走出村子没多久,背后传来一阵寒意,因为有神楠的提前告知,我预感道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
我余光轻轻一扫,只见距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个人。
只看了一眼,我就觉得胃里反胃,说不出的难受。
他脖子以下沾满了鲜血,红灿灿一片,刺鼻的血腥在空气中蔓延,我直犯恶心,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我没敢搭理他,背着母亲更加快速的离开,想甩开他,没想到他很快跟了上来。
并不靠我太近,始终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边走边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哟,这不是颠婆子吗?你怎么死了?咋死的啊?跟我说说……”
还没说完,他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往前一个趔趄,脑袋瞬间从脖子上断裂,落到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我脚边。
他的头,竟然掉了。
我低着头,恰好看到他的脸,双目圆睁,狠狠瞪着我,五官溢出鲜血,异常狰狞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