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个很巧妙的东西。让人铭记的同时,也教会着我们如何去忘记。周启天离去,我和媚儿没有在场。事后,老爸告诉了我他临走前说的话,让我感慨万分。俗话说,自己的孩子心里有多少小九九,当父母的能感觉出一些。对于他,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比作要彻底打垮的对象。也许是被骗的缘故,也许是根本就没生出这种想法。
不得不提一下,他做了许许多多丧尽天良的事,最后他用一场救赎,还清了所犯下的罪孽。
为此,媚儿心里留下了阴影,时常一个人抱着小家伙发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峡山天空笼罩的阴云散去,几乎在同时,华夏古国的每个人脑海中,少了一部分的记忆。
这一部分记忆,是关于这一场灾难的。所幸洪水虽猛,救援很是及时,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只是居住的家园被冲毁。
上级拨下巨款来为大家修建家园,这些我都没有亲眼目睹过,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
我们换了新家,全村的人集中在一起,搭建了临时的集中营。白天,乡亲们努力用自己的双手重建家园,晚上,大家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没人去谈论这场洪灾是怎么来的,也没人去思考这个问题。
醒来之后,外界的变化是始料未及的,周启天的出现,加快了某一个环节的进度。在他消散于这个世间,引而不发的那一项,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那就是传承,修道界的传承,出现了大面积的断绝。
首当其冲的,就是位列顶端的太清十二术。以前,无论是炼尸术也好,天剑术也罢,到了林轩的境界,完全就是传说中的那种高人。飞檐走壁,万物皆可为剑。再比如赤雷这种正统的修道者,一手火焰术法神乎其神。
可现在没有了,所有修道者的道行,在一夜之间降到了最低点。
就连老爸也是如此,本来几乎触摸到了伪仙的边缘,现如今,满打满算只有一甲子的水准。
按照他所说,华夏修道者道行能够突飞猛进,尤其是像之前的我那般的人太多太多。由于周启天利用秘法掩盖了天机,蒙蔽了天理,才会让修道界井喷式的集体爆发。待秘法撤去,天理循环,一切都将尘归尘土归土。
对此,我没有很多遗憾。自始至终要的,就不是无人企及的能力,而是平稳的生活。
我的复生,也是一个奇迹。具体因为什么导致我从行将朽木的老人重回年轻的帅小伙,老爸也给不出一个答案。
总之我活了,一切,就让新生的事物,去取代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吧!
林轩兑现了与艾柯的约定,情形稳定下来后,就带着她满中国的跑来跑去,听说回来就要举行婚礼。
张道全整天与红儿腻歪在一块,不是红儿的痴情打动了张道全,而是红儿的母亲,相继逝去。
到头来,最闲的那一个就是我了。自从谭洋就居住在红儿那边的小灵儿,不知怎么的,瞌睡症完全好了。我和媚儿一哄哄两个,小灵儿对小家伙喜欢的紧,媚儿还笑称,等他俩长大了,就在一起得了!
我却皱了皱眉头,象征性的应付了一下。小灵儿的来历,迷雾重重啊!之前倒是忘记了这件事,没有向张天存过多的提及。凡是生命特征异常者,无论是修道者还是精怪,这次的大清洗很果断,就连远离纷争的陆老都涵盖在内。
只是被我从箱子里救出来的小灵儿,丝毫不受影响,不但如此,反而比之前更加清明了。
媚儿见我在想事情,推了推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问你好几遍了也不回答。”
我收了收心神,笑道:“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能活过来真好。就这么过一辈子,真的挺不错的。”
“我们结婚才不足一年,以后的事情多着呢。就比如面临的最大问题,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问到钱财这一方面,我整个人就尴尬了。这句话,直插我的软肋,怎么逃都逃不过去。
没办法,家里先是被天虚宫那帮混蛋洗劫了一遍,不知哪个兔崽子将银行卡等都卷跑了。再加上一场洪灾,别说是值钱的东西了,老妈想要好好的看一看电视剧,都暂时成为了奢望。
媚儿家里是有钱,身为一个男人,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哟,聊什么呢,脸耷拉的这么长!”张道全同红儿走进了属于我们的专属小院子,见我一脸凄苦的表情,啧啧笑道:“是不是有小辫子在媚儿的手里啊,哎,结了婚的人的日子,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啊!”
“去去去,你一个单身狗有啥资格说三道四的。哪天等你把红儿娶过门,再来嘲笑我!”
红儿在,我只是随意的说了一句,开个玩笑。若是之前的红儿,定会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张道全。可这一次,她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看向我们的眼神,冰冷不带丝毫的情感。那种感觉,就如同身体里没有灵魂居住一样。
张道全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跟红儿耳语了一番,就拉着我进到了屋子里。
“怎么了红儿,一脸的不开心?”媚儿拉着红儿坐下,看着在地上嬉戏的两个小家伙,说:“不要伤心了,人死如灯灭。活着的,要为自己的将来规划。我相信你的母亲也不希望你这样,要活的多彩起来,她会祝福你的。”
也许是媚儿的身上有与红儿类似的气息,红儿紧紧提防的心,慢慢的打开。“我觉得,我不适合全哥!”
“嗯?”媚儿闻言,愣了一下,这话从红儿嘴里说出来,听起来相当的别扭。“怎么会不适合呢?”
红儿摇着头,没有解释。反而站起来,说:“我要离开了,今天过来是向你们辞行的。”
而在屋子里的我和张道全,所说的事情,也是红儿要离开。张道全满脸的焦急,“怎么办,我劝不了她!”
我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水,翻着白眼说:“你这家伙心里是咋想的,是把她当成妹妹,还是女朋友?别跟我说人和妖是不能相恋的,普通的人当然不行,可你是谁,难道还怕红儿的妖气折你的寿啊!”
人与妖在一起,是被天地所不容许的。当然,所谓的不容许并不是定性,这要看彼此的依赖程度。
道行高深的妖,比如红儿的母亲,她与人类接触,不但不会危害人的性命,反而可以通过上身等方式,给人治病探病。反过来,亦是如此。张道全的道行虽然被打落到了最底层,可他曾经达到过那种高度,对于气和身体的强度,远远是超越现在的境界的。所以他和红儿在一块,完全不受妖气的影响。
就比如我,媚儿也是妖的后代,经过一辈悲的血脉稀释,除了有些方面和人不同,其他地方都是一个样的。
念及于此,我嘿嘿坏笑道:“你不会是怕红儿给你生出一个小狐狸出来吧,这倒不会,我给你算过。”
“哎呀不是!”张道全难得的脸红了一下,忽然一本正经的说:“我觉得,红儿的灵魂状态有点问题。”
“噢?这话怎么说?”我立即收起嬉笑的脸,郑重的问道。
“你昏迷的时候,红儿的母亲离去。不过与我家先祖们不同,她是过了将近三天后才去世的。去世之前,她把红儿叫到了跟前,足足待了三天。等红儿出来后,就变的怪怪的。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在刻意的去隐瞒。一开始我以为是母亲死去受了刺激,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就在前几天,他向我提出要回北方老家。在当晚熟睡后,嘴里含糊的说着些什么。我当时就有所不安,用拘魂术潜入到她的心神。岂料,她的身体主动的排斥我。可我还是看到了一些画面,零碎的画面。”
在未经当事人的允许下,就用拘魂术窥探其内心的秘密,这种做法,是很不耻的。
“这个不太好吧,怪不得红儿的样子那么冷淡,都是你做的好事啊!”我揶揄了他两句,随即就问道:“你看到的那些画面是什么?让红儿这么在意,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张道全摇摇头,“模糊,太模糊了。我想,应该是她的母亲在其记忆中设下了禁制吧,我只记得一个片段,一个女人挥舞着匕首,刺进了一个男人的胸膛。至于两个人的样子,看不清楚。”
“人得罪了,秘密却没套出来。这一手做的,真是不咋滴。你想怎么样?留下她,总得要一个理由吧!”
张道全尴尬的搓着双手,嘿嘿笑道:“如果是照顾哥哥的衣食起居,你觉得如何?”
我恨不能掐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好,很好啊,你可以出去试试,不用我出手,媚儿会干掉你的。”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媚儿的说话声:“你真的下定主意了吗?”
“是的,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不过你们放心,在这个世界上,你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管走到哪里,我也会回来的。这次回老家,就是有些事情想要证实一下。”
“行,什么时候走?我们去送送你!”
“不用了,我下午就走。”红儿婉拒媚儿的要求,站起身,就走出了院门。
张道全立时如霜打的茄子,我推了推他,“人都走了,还不快去追啊!”
这时媚儿进屋,说:“别去了,让她好好的静一静。再者你心里也别多想,母亲死了,心里孤单是很正常的。说不定过些日子她就会回来,就算不回来,你也大可以去找她。”
说着,媚儿从桌子上拿出纸和笔,写下了一连串的数字和一个地址。“套了半天,地址记下来了!”
下午的时候,张道全在我家里吃了饭,回去红儿就已经没影了,只留下了临别的纸条。
晚上,老爸宣布了一个消息,要和老妈一起去邻村的大棚干活。
“凯子刚刚苏醒没多久,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理。媚儿留家看孩子,思来想去,就我们没事。”
老妈说的很随意,可是这话像一根针,刺进了我的心里。
危难解除了,我家的经济从之前的小富,一下子落入了谷底,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啊!
小家伙和灵儿吃的东西,都是丈母娘早就买好了的。一时间,感觉自己特没出息。
人生啊,就是这个样子。比如说电视电影中的那些超级英雄什么的,危难的时候拼死拼活保护家园。和平的时候,他们也得为了生计而打工赚钱,养活家口。人民和政府,不会因为这样,就赐予你花不完的钱。
现实圈和英雄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人活着要现实,英雄梦,那是富人们玩的游戏。
“你们还是帮衬着媚儿带孩子吧,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主要是底子好。这不红儿回了老家,全子也闲下来了。明天我就和他去市里找工作,放心,你们的儿子不会饿着你们的。”
老妈主要是担忧我的身体,毕竟昏迷了半年多,从死的逃了回来,怕我再出什么岔子。
老爸拦住了老妈,说:“那行,找个工资高点的。以后我就买上两只鸟,抱着大孙子和灵儿遛街。”
“真的没事吗?要不我……”媚儿还是很担心,话没说完就被我堵住了。
“我想你家里人,也不希望我成为一个废物吧。安心啦,我没有硬撑,是身体真的无碍!”
吃完饭,我给张道全去了电话。把事一说,一拍即合。
过了没有五分钟,电话又响了,我一看号码,是红儿的。
手机是张道全买的,里面可耻的装了定位。看来这小子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承认了。
媚儿急忙抢过电话,拿着就到了院子外面。打了将近半个小时,从笑容满面的进来了。
“已经快到车站了,她让我们不要担心。”
我将手机放在床前的桌子上,抱着媚儿,躺了下去。
正当我睡得正迷糊的时候,一阵吵闹的电话铃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迷迷糊糊的摸起来按了接听。
“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啊!”我翻了一个身,手摸到了空处,打开灯一瞧,媚儿不见了。
“凯子,是我,我就在你家门口,给我把门开了!”电话里,张道全小声的说道。
我一愣,清醒了一会儿,从床上爬起来,正好看到媚儿穿着睡衣,进了屋里。见我醒了,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说:“吓死我了!能不能出声啊!”说着,拍着胸脯。
“你先睡吧,全子在门外,我出门看看!”我穿上衣服,走到她边上,“上厕所也不穿个衣服!”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晚上的温度很凉。媚儿笑了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快去吧!”
我开了大门,张道全一个人蹲在门口抽着烟。火光明灭不定,在黑暗中摇曳。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这家伙搞什么鬼,该不会是红儿的离开在他的心里种下了阴影吧。
“烟呢,给我来一根!”
张道全把烟盒给我,我抽出点上,吸了一口,说:“红儿的手机定位一直在市里,从晚上九点多给我打了一遍电话,就没有再移动过。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的手机定位一直在市里?”我的心里狐疑,“会不会是她不习惯用手机,或者是丢了。你呀,就是想的太多。没有的事也硬着逼着自己想出事来,等天亮了我们就去市里看看,如果没走,那不更好嘛。”
抽完了一根烟,张道全起身,说:“抱歉了,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吧。回去睡觉吧,天亮了我来找你!”
张道全离去,我回到屋子里,把事情给媚儿简单一说。
“你们啊,就是不了解女人心。跟全子接触的久了,就算是石头也会软的。红儿或许真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离开这片故土和亲人前,内心挣扎是在所难免。没事的,快睡觉吧!”
我们也没去讨论太多,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老妈刚做好饭,张道全就杀过来了。
简单的吃了一些,老爸就把我们送到了公路上,送我们上了车,他才离去。
“手机定位的地址在什么地方?”
张道全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说:“是在火车站附近,不过,貌似不是在周围的宾馆里,是在外面。”
“红儿走的时候,你有给过她钱吗?”
张道全一愣,尴尬的挠着头,“那个好像是没有,但红儿知道我的钱放在哪里。”
我真的是佩服这个家伙,情商低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天下无敌了。
“笨死你算了,还不给她打过去,没有钱,坐个毛线车啊!”
张道全会意,忙给红儿打过去,响了好几声,没有人接。
第一遍,没有打通。第二遍,还是没有。
“你一晚上就只盯着定位,难道就没打一个问问情况吗?”
张道全摇摇头,“没有,其实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接着打啊,看着我做什么!”我气急败坏的说。
“噢!”张道全像个受了委屈的怨妇,惹来了车上不少人的侧目。
可是他号码还没按,电话就打过来了,是红儿的。
“喂,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手里没钱,我……”
张道全的话还没说完,脸上洋溢的歉意烟消云散,转而变换的是错愕、难以置信、愧疚,最后变成了愤怒以及弥漫开来的杀气。
他嗯嗯嗯了五分钟,把电话一挂,对我说:“出事了,刚才是警察打来的,红儿出事了!”
我摸摸兜里的钱,等公交车驶进铁路桥的时候,我们就下车,拦了一辆出租,直奔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中央小广场的一大片拉起了警戒线。十几名民警在保护现场,有两个专家在提取遗留的物件。
我们两个下车就冲了过去,一个小队长走过来,说:“你就是张道全?”
经过了洪灾之后的半年,市里可谓是大换血,从上到下,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马都变了样。
张道全跟之前的一些官方人员混的比较熟,可是现在一个认识他的都没有。
“我就是,被害人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张道全急切的问道。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还有,昨天晚上十一点,你在什么地方?”
“她是我的妹妹,昨晚十一点我在峡山。这个,有很多人可以为我作证。”
小队长眉头一皱,“峡山?距离这么远,的确不具备作案嫌疑。只是,根据我们的调查,被害人的户口身份并没有登记在册。也就是说,她是黑户口。既然是你的妹妹,不应该如此吧!”
“现在她出了事情了,你们就是这么审问的吗?他是我的妹妹,全村的人都知道。至于她的户口问题,已经交给了村委。只是还没有下来而已,钥匙不信,派人去村里打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小队长一见张道全情绪激动,脸上有点挂不住,刚想开口,我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好意思,稍微的等一下!”
我拿出电话,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徐斌打了过去。
“老大,好久没有联系我了,是不是想我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我心里一暖,说:“红儿出事了,警队的人基本上都换了,不认识,磨磨唧唧的。”
徐斌和红儿见过面,一听顿时着急的说:“怎么回事?伤的怎么样?现在如何了?”
他一问,我就没好气的说:“娘的,我们从村里跑到市里,为的就是要知道情况如何!这煞笔警察,不但不告诉我们,还将我们列入嫌疑人的行列。问东问西,你快点给我办了,不然惹出事来,别赖我!”
“别别别,先消消气,我马上打电话!”
距离隔得不远,我的这番话,被小队长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你骂谁呢!告诉你,最好配合点,不然的话……”
张道全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到了半空中。“不然会怎么样?”
小队长大惊失色,尼玛这还是人吗?要知道,他可是有着小两百斤的体重,一只手就提了起来,还一副不吃力的样子。小队长咽了一口唾沫,喊道:“愣着干什么,袭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