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夜语

夜色已经是极深了,我独自站在李府大门外,门栏两侧的的红灯已久亮之不远了,长街上冰凉若寒,甚至连条野狗也看不见。

我捏着发酸的脖子,流连着薄雾一般的月色,朝教堂走去。

酒水喝了不少,腹中有些肿胀,正当我转过街角,想要寻一处偏角,解决下自身的问题时,一片矮墙之下的阴影之中,忽然从中传来了一句问候。

“陆华牧师,你今夜为何要到李府中去呢?”

我有些醉意了,忽闻此声也有些诧异,再看那阴暗之中慢慢走出之人,射出的两道寒光如刃,顿时心下凉了许多,是余森,我早该听出余森的声音了。

“那我应该称呼你为余森道长呢,还是高杰神父呢?”我毫不示弱着回敬着他。

“回答我的询问。”余森的话语之中不带任何的感情。

“你能去,我为何不能去。”我掏出了胯下的玩意儿,对准墙角就呲了过去,哗哗的水声意志高昂,不免有几滴淘气的水珠儿就朝余森飞去。

余森脚步一动,身子一转,就飘离出了几尺之外。

在我痛快结束之前,他没有再惹我讨厌了。我也乘着余兴整理了一番衣衫,这才和他面对面,站在了黑暗之外。

他隐身于石墙的阴影之中,我除了瞧到两道如豹子一般的亮光外,看不出他任何的表情。

“你刚才说什么?我喝的有些多了,没怎么听清楚。”我嘿嘿一笑,正式装出了一副醉汉独有的歪斜姿态来。

“你今夜去见李木三,到底是想做什么?”

余森语气低沉,他语义之中含着冷淡,不等我想要再三调侃,他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令牌来,从黑暗之中,朝我抛来。

我自然不怀疑他有暗算我的计划,所以也不敢装醉了,双手成拢,接了下来,似乎是个铁片之类的,只是上面的刻有字词,我看不清楚。

朝外走了几步,借着月光,上面是十字勋章类的物件,用英文刻着主教的名讳,这是教会的每一任主教在上任之初,由教会的冶炼师特意精密制作,见十字勋章如见主教一般,那名字正是当任的主教大人,只是余森怎么会有这珍贵的物件呢。

“你这件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我有些惶恐,看向黑暗之中居然有些畏惧了起来。

“这个你不需过问,我只要你看清楚,这块牌子是真是假。”余森阴森森地笑道。

“当然是真的。”我在国内之时,也跟随着詹姆斯学习,有幸见到了主教大人,而他当时正是佩戴着这件勋章,这件秘宝,只要沾染到月光,总会显出银白之色,这是上面曾经渡过了白银,这不是普通的白银,而是克制上古吸血鬼的圣银。只有教会的秘法处才有这事物。

而我手中此时的十字勋章,正汲取着月华,显露出了它根本的颜色来,这是做不得假的。

“你。”我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你既然知道这块牌子的真伪,自然也明白我的用意了。我是做为主教大人的密使来到这里处置公务的,可以行事这牌子能达到的最高效力,我有便宜行事的特权。”余森冷然说道:“也许你做为一个蛮夷,还不懂便宜之道,我就明确告诉你,在这里,甚至是在省城,耶教的力量必须都为我所用,围绕着我的任务而运作。而你,将是我在此地的第一枚棋子,你不要妄想,远在省城的詹姆斯会给你什么帮助,他也得听我的调配。”

余森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封信来,就是下午我外寄的那张纸片,他笑了笑,手掌紧紧地攥住了信纸,一股无名之火,顿时把那纸片点燃了起来,他看着我,而我就钉在那里,直直地望着他摊开的手掌上,纸片在火光之中慢慢地变成了灰烬,被穿堂的夜风吹过,翩然而无踪迹了。

“你从来没有写过任何东西。当然,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余森看着我,嘴巴撇着,有些鄙夷地向我走来。

我和他并肩而站,不过只是方向各异,他从我呆滞的神色中看到了满意的结果,他拿回了主教的信物,随手丢到了怀里,刚要抬脚离去,忽然又站住了身形,拍了拍我的肩膀。

“从明天起,你要以整个四方镇为中心,详细地记录这里的一切,包括民生,经济,沿革,所有能够转化成文字的东西。”

我心头猛然一震,问道:“你这不就是让我做间谍吧。”

余森笑了笑,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当然,你可以这么理解。”

“如果我拒绝呢。”我可以对他俯首帖耳,但是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原则,那是自己的生命准线,不为任何非教会的机构进行工作,我只想着,一心一意侍奉高高在上的圣洁之灵。虽然我也听说过,某些教会之中的害群之马,偷偷地投靠了此时正在这片土地上大肆征伐,无所不为的列强,以传教士的名义,在暗地里尽做着是些细作的事情。我对这些生来厌恶。我盯着他,胸中暗自蕴藏着怒意,渐渐地鼓足了勇气,想要愤然反抗。

“你不能拒绝。”余森嘴角又是一阵无由地抖动,似乎是一种精神性的抽搐,我毕竟学过一些医理,但是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余森似是自言自语,说道:“这是你那远在伦敦塔里的主教大人亲自向我透露,要我给你下达的命令。当然,你可以拒绝,但是你该想想,接下来所会承担的一切后果。你毕竟还有家人,还有亲情。我是孤身一人,向来行走无妨。”

我实在无法想象,一向尊重的主教大人居然行此恶劣的事情,但是这里贫瘠无生,他要我记录这些,想要做什么。

“不要去妄图猜测远比你高层的人物的心思,满足他们的欲望,也是你侍奉上帝的行为。”余森款款而谈。“另外,你就用今天下午书写的文字来记录这些吧。”

“你看过了那份信了?”

我清楚写那封信是摆明了自己对他的不信任,自见过了他的牌子后,脸上不禁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