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雨渐渐停了下来。
张远掀起车帘向石阶之上的黄府大门看了又看,咦了一声:“这怕不是给咱几个忘了?”
一道身影匆忙走来,小朱璇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爹爹。”
朱建快步上前,将小姑娘抱在怀中,轻声道:“张老将军,少爷和军师在后院等您呢。”
“还算有点良心。”老人冷哼一声,随即问道,“我家丫头呢,怎么安排的?”
朱建神色愉悦,开口道:“少爷在城里给您和小姐找了处宅子,说看您意思。”
“呦,这府上这么大地方,就不能给我们爷俩腾出来块院子啊,还得住到别的地方。”张远面露不满。
“爷爷,您说什么呢?咱们怎么能直接……”
张宁在身后轻轻推了推,却被张远笑着打断道:“傻丫头,真当老头子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心思?”
“二位郎才女貌,倒是般配得紧。”朱建哈哈大笑,安排下人将马车送走后,招呼几人向着府内走去。
刚一进门,张远面色凝重,珍而重之地走到前堂条案处,燃起几支香插入香炉,对着那道灵位深深一拜后轻声道:“大将军,我回来了。”
…………
几人走到后院的时候,远远便见凉亭之下,黄兴与刘裕相向而坐。
“少爷棋力见长啊。”刘裕朗声笑道,随后轻轻捻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正中,对面黄兴脸色瞬间一变,盯着棋局陷入深思。
听到有脚步传来,黄兴抬头,连忙起身,轻笑一声:“你们可算来了,走走走,让我带你们去看看安排的小院合不合心意。”
刘裕轻咳一声:“少爷,棋还没下完呢!”
“哎呀,刘叔叔,待客要紧嘛。”黄兴扭捏道。
“没事的少将军,都是自家人。棋先下完,再去也不迟。”张远笑了笑,说道。
黄兴挠了挠头,冲着朱建不住咳嗽。
朱建左看右看,会心一笑;“就是啊少爷,下完再去呗。”
黄兴脸色涨红,抬头看了看天,灵机一动道:“不行不行,这都啥时辰了,吃饭吃饭。”
其余几人相视一笑,刘裕开口道:“少爷这耍赖的手段,还得再练一练。”
“刘叔叔,给留点面子呗。”黄兴小声说,抬手隐晦地指了指张远身后。
刘裕这才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姑娘。
朱璇捡来一根树枝,蹲在地上拨动着草地嫩芽上的雨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旁的张宁,挽起裙摆弯腰看着嬉笑着的小女娃,正在笑着说些什么。
刘裕一愣,看了看面容清秀的张宁,又回头看了看神情扭捏的黄兴,略带震惊地开口:“少爷,这……日子过挺好啊。”
黄兴笑着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连忙说道:“您误会了,那是张老将军的孙女,还有朱叔叔在路上收的义女。”
听见黄兴这样说,张远才反应过来,嗤笑一声:“我说仲达那孩子为啥成了个夯货,原来根儿在你这儿!”
“老家伙,不躲着了?”刘裕出言讥讽道。
张远连忙岔开话题:“走走,吃饭吃饭!”
众人闻言一笑,在下人带领下,走入正厅。
宽敞的屋子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桌上已摆好了美酒珍馐。
见自家少主走进屋内,一旁耳室里的钱穆、孔凡等人起身相迎。
张宁站在门口,看着满屋的男人,轻轻喊了一声:“爷爷。”
黄兴走到门口,轻声说道:“张小姐,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无妨的。”
“一家人么?”张宁轻声呢喃道。
刘裕意味深长地看了张远一眼,对方脸色铁青,抬头看天。
常生上前用肩膀轻轻顶了一下张远,小声说道:“你这老家伙,几年不见,一回来就干这么一件大事?”
“呦,老张头也有吃瘪的时候哈。”钱穆笑着说,众人相视一笑。
黄兴脸上一愣,开口问道:“啥事儿这么高兴啊,咦?张爷爷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闻言,众人笑声更大了。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宁带着朱璇去院中玩耍,黄兴轻声感叹:“不怕各位笑话,几年了,这是我头一次坐在这么大的桌子上吃饭。”
周围气氛一时有些沉重,常生开口问道:“下令吧,咱兵就在城外。只要一声令下,咱这就带兵杀进皇城!”
黄兴摆了摆手,轻声道:“小舅,您先别急。我有些事想和大家商量一下。”
几人点头应和,等着少年的下文。
黄兴正色道:“我这一路上,见到了好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很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想问问各位,咱们幽州,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孔凡略微沉吟,开口答道:“今年各地收成都不是太好,不过咱们幽州治下,还算可以。”
“可有空余钱粮,在保证不让百姓受苦的前提下,支持数十万大军南下?”黄兴问道,“此外,南下之时,边疆守备可能保证?”
几人沉思良久,神色低落地摇了摇头。
“那便是了,不能因为你我私欲,将天下黎民至于水火啊。所以,诸位暂时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钱穆脸色一凝,急切开口:“那您说,啥时候才能再提?”
黄兴眼神示意刘裕,后者从怀中取出一纸书信,沉声道:“大家传着看一下,这是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青州、冀州、以及并州,均在集结兵马,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朝廷就要打过来了。”
“这狗娘养的赵栝,是不是忘了当年咱们家的恩情了。”常生语气粗鄙,开口便骂,“我姐待他比待少爷还好,哼,都他娘的是白眼狼。”
黄兴轻声道:“小舅,您冷静点。刘叔叔,您继续说吧。”
刘裕点了点头,沉声道:“各位心中有没有一个问题,新皇登基大概已经有两年半了,可是老皇爷的葬礼呢?你们可曾听到半点消息?”
“军师,都是自己人,就别卖关子了。”钱穆有些不耐烦地说,“他赵家怎么样,跟咱有啥关系。”
刘裕环顾四周,轻声唤了一声朱建,后者会意,点头道:“周围百米内,没有异样。”
“快说吧,搞得神神秘秘的。”常生嘀咕道。
刘裕瞪了他一眼,低声说:“我夜观天象,阴云密布,祸乱将至。”
“那不是好事么!正好咱们趁乱干大事!”常生一拍大腿,朗声说道。
满屋文武皆是一喜。
朱建面容凝重,沉声开口:“先不要高兴太早,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