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本以为,并州城遇到的那人,已是官中极品,”黄兴的笑声中带着几分讥讽,目光却愈发冷冽,“没想到,竟能在家门口又遇到一个。”
他手扶腰间刀柄,缓步走下石阶,突然心思一动,玩心大起。
校尉一时猜不透对方身份,心中不禁打起鼓来,却仍故作镇定地脸色一沉,怒喝道:“站住!本官行事,自有法度!”
黄兴轻轻摇头,叹息道:“欺上瞒下,徇私枉法。”走到那校尉身边,伸出两指,压低声音,“说吧,他给了你多少?我出双倍。”
校尉心中了然,一副“我懂你”的模样。略微思索后,他同样低声道:“一月五十两银。”
黄兴轻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块银色小物,不着痕迹地塞到对方手里:“初到贵地,还望将军多多照拂一二。出门身上带不了太多,这块就当个定金,您看如何?”
校尉伸手掂量了一下,面露不满道:“就这么点儿?”
“要不,你再仔细看看?”黄兴面带微笑,看着对方。
校尉疑惑地将手中银锭拿起,突然脸色大变,这哪里是一枚普通银锭?分明是用金银精心雕刻而成的小舟。
舟身银白如雪,似是将一整块细软银锭掏空。下有浪花涌动,栩栩如生,仿佛正破浪而行;还有金丝编成的小窗,巧妙地嵌在船舷上方。
那校尉将手高高举起,阳光透过小窗,斑驳地洒在脸上。他口中不禁发出一声惊呼:“竟然还有个小人儿!”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赞叹这精妙绝伦的物件儿,唯有花轿之上的王弘,面容阴沉:“好你个季博达!我王家月月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就是这样做事儿的?!”
黄兴闻言微微颔首,眼含笑意地看了朱建一眼,意思是:“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啊。”
朱建会意,轻声道:“这位将军,您是否还有一个名叫季博昌的兄弟?我们从并州来,与那位季将军略有些渊源。”
季博达闻言笑道:“那是我亲哥哥,不过同在行伍中,已有很久失了联系。你我还有这般渊源,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他仍旧细细观察着手中精美小舟,竟是不再理会王弘。
王弘气急,低头对随从耳语几声,随后开口喝道:“季将军,不妨这样,我家以后再多给您进献五十两银。哦不,再翻一番,以后每月二百两!”
楼上的张远不禁咂舌:“这些人啊,当真以为钱多就能横行无忌么?”
身旁有人嗤笑一声:“老爷子,您还真别说,就咱这右北平,钱多他还真就能肆无忌惮。”
就在这时,轿子上的王弘看对方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当即一声怒喝:“姓季的!我给你面子喊你一声将军,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季博达闻言,脸色阴沉地看着王弘,摆了摆手:“去,把王公子请回衙门喝茶!”几名府兵应一声好,便提着铁尺棍棒向前走去。
王弘顿觉失言,面露慌乱,大声喊道:“你们不能动我!我老爹跟你们常将军关系匪浅!”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高高举起:“我这儿还有常府令牌!”
“常将军?”季博达双眼微眯成缝,故作沉吟,两手十分隐晦地将那枚金银小舟塞进袖口深处。
“这城里还有几个常将军?”王弘顿时有了底气,声音又大了几分,“就是征北大将军的小舅子!将军世子的亲娘舅!”
“老爷子,您看,被我说中了吧。”看着楼下发展到了这等境地,张远身旁那人调笑道。
张远轻哼一声:“事情要大条咯。”说罢,坐回桌上,细细品着茶水,“还是这碧螺春合老夫心意,清香果味,细腻如绸,妙哉妙哉~”
那人一愣,倒也不再言语,只当这是一个举止怪异的糟老头子。
“爷爷,他们真的没事么?”张宁轻声问道。
张远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啊,好好看戏吧。”
那季博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挥手止住准备上前的府兵。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心中细细品味。
而一旁的黄兴彻底失了兴致,声音清冷地问了一句:“是常生家的?”
王弘得意洋洋:“你竟敢直呼将军名讳!季将军,还不速速拿了这小贼?!”
朱建上前一步,将自家少爷挡在身后。黄兴问道:“朱叔叔,我小舅可还在府上?”朱建心中虽有不愿,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黄兴深吸口气,将内力提至胸膛,口中一声怒喝:“常生!一炷香内,来集市茶楼见我!”声如炸雷,向着天边滚滚而去,街上众人纷纷伸手捂住耳朵。
站在少年近处的季博达只觉双耳如被重锤猛击,嗡嗡作响,慌忙伸手捂住耳朵,隐约间还有丝丝血迹。
他心中惊骇不已,常生何等人物,那少年竟如此直呼其名,再加上这般深厚内力,必是某位绝顶人物。
顾不得那钻心疼痛的两耳,季博达慌忙跪倒在地,双手将那枚精美小舟高高举过头顶,大喊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
王弘好在稍远些,却仍被这突如其来的喝声震得心神恍惚,手中木牌掉落在旁,惊恐地看着黄兴。
黄兴上前收回那枚小舟,轻声开口:“跪好了,让人把那崽子也弄过来跪着。哦对,别弄坏我的轿子。”说罢,转身向着茶馆走去。
朱建紧随其后,二人走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无人敢与他们对视。
人群中传来一道窃窃私语声:“我突然想起来,这位公子很像前两天骑着高头大马入城的那位。”
另一人低声问道:“不是清街了么,你咋能看见的?”
“哎,咱黄老将军的兵,又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我远远看了一眼,老风光了。”
“你说,那会不会就是黄将军家的世子?”
“也是个可怜娃儿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街上众人很快就都知道了那位素净白袍少年的恐怖身份,纷纷猜测起少年的真实意图:“他这才刚回来,就敢如此行事么?”……
常生还未到场,一人扯着大嗓门,气喘吁吁地跑来:“是谁?谁那么大胆子?!敢让我儿子跪在这儿?”
他快速环视人群,发现了跪在茶馆门前的府兵校尉,顿觉不妙:“季将军,茶楼里是有哪位大人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