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语出惊人常夫人

傍晚时分,天空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夕阳如同一颗巨大的鸡蛋黄,缓缓沉落在远方的山峦之后,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向大地。

前些日子成队消失在街道尽头的白袍甲士,宛如一道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些富商或者官员的府邸,将其围得密不透风。

领头都尉身材魁梧,面容威严。手握刀柄,大步走到门前,挥了挥手,便有成队将士簇拥着几名文士,迈入府门。

那文士展开手中卷轴,开始宣读他们的罪行。

诸如某某与某年某月收受了多少银两财物,细致入微,就连赃物藏于何处,都能一一指明。

声音清冷,却如丧钟轻鸣,府邸内外一片寂静。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所谓“大人”们,此刻面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们有的瑟瑟发抖,有的呆若木鸡,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更有甚者,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流出一股腥臭的黄色液体,丑态毕露。

大街上一片死寂,有些好事的邻里百姓趴在墙头,悄声问道:“军爷,这是在做啥大事儿?”

“下午那会黄将军不是说了么,要咱们查一查那些官商勾结的杂碎!”那甲士如此答道。

“哪个黄将军?”

甲士脸色一凝,冷声道:“还有哪个将军姓黄?咱少将军啊!”

墙头上的几人闻言尴尬一笑:“俺们只是没想到,少将军果然像老将军!是咱百姓的福分啊!”

…………

“常生!你在干什么?!”常生的结发妻子,林氏,正愤怒地注视着常生,看着他指挥着下人将一车车的财物向外拉去,她的声音充满了不解和责备,仿佛想要将满腔不满都倾泻出来。

常生本是双眼含笑,甚至亲自上手,做起了车夫的工作。听到自家夫人的呵斥,他快步上前,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哎呦,我的好夫人啊,哪些钱能挣,哪些钱不能挣,咱得分清楚啊!”

林氏猛地推了他一把,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拼了老命,才挣了他黄家多少钱财,就这么拉出去了?你想过咱这个家么?”

常生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些钱,本来就是先生点头我才敢收的。现在时候到了,咱们必须得还回去。”

“你啊你,”林氏伸出手指点在对方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能不能开点窍?!你看看人家老李家,都给家里孩子在文成那边置了好多田产了,咱家呢?啊?”

常生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你个妇人家,说了你也不明白!”

林氏怒极,声音尖锐地喊道:“我不明白?!我就知道你待那个没了爹的孩子比自家娃还亲!”

啪的一声脆响,林氏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常生:“你?你竟然敢打我?!”

常生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自责与懊悔:“夫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林氏捂着自己发热的脸颊,突然发觉自己失言,心中猛地一惊:“我……是我说错话了。”她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颤抖,“咱家里不会也有……”

常生慌忙将自家夫人揽进怀里,神情一正,柔声说道:“夫人,你听我说。如果没有咱姐还有姐夫,咱俩当年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儿了,咱现在的日子也是他们给的。说白了,就算所有人都背叛黄家,咱们也不能……”

林氏听着丈夫的话,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轻轻点了点头。

常生继续道:“少爷把整治贪污的任务交给咱了,咱这做娘舅的,不得率先做个表率?”

话音落下,林氏点了点头,小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咱家里究竟有没有……”

常生微微颔首,低头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对方额头,这一刹那的温柔仿佛能够抚平所有的不安和疑虑。他轻声道:“我还有事儿,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林氏脸颊一红,轻轻嗯了一声。

…………

暮色中的黄府大门,显得更加威严与神秘,门楣上的雕花在暗淡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黄兴搬来个小马扎。随意地坐在石阶上。他依旧穿着那袭素净白袍,手里端着一碗面,就在这恢弘的昔日王府门前,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

若不是少年身后那大开的中门,以及肃穆站在两侧的红甲侍卫,怕是不会有人猜得到这少年的真实身份。

石阶下,一张长凳静静地摆在正中。

朱建缓步走到黄兴身旁,轻声说:“少爷,常二哥这顿打……”

黄兴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面条,三两口便吃得一干二净,用力打了个饱嗝后,这才开口:“朱叔叔,您说啥?”

朱建面露尴尬,伸手接过空碗:“没事,我去给您再盛一碗。”

“给我小舅也多留些!”黄兴冲着朱建远去的背影,朗声喊道。

街道上,一辆辆满载的马车接二连三地跑过,每位路过的马夫都会向着石阶之上扯着嗓子喊上一声:“少将军好!”

黄兴挥手致意,偶尔还会问上一句:“你们常将军走到哪儿了?”

常府管家远远地驾着马车跑了过来,还未到石阶近前,便慌忙跳下车架,沉沉跪在地上:“常老五拜见少主!”

“呦,这是小舅家的赃物给送来了?”黄兴打量着男人身后的几辆车架,笑着说,“小舅这是给这些年的俸禄都给翻出来了吧。”

常老五轻声说:“常将军他……为此还和夫人吵了一架。”

“哦?是我小舅让你说的?”黄兴眼中依旧含笑,却缓缓站起了身,声音突然转冷,“看在你这么忠心的份上,替你家老爷,挨上几板子吧!”

常老五脸色一边,随后看见了石阶上少年手上极隐晦地动了一下,当即会意,自己扒了裤子,很是坚毅地趴在板凳上。

一名侍卫提起板子,大步走下石阶,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

黄兴起身,走下石阶,大声笑道:“小舅,我都看见你了,别藏了。再不出来,板子可就真落下去了!”

常生嘿嘿一笑,从远处墙角后缓步走来,挠着头说:“少爷,咱来了。”

府门处,朱建端着两大碗热面,轻轻唤了一声:“少爷。”

黄兴回头,幽州一众文武府官,不知何时,齐齐站在了街道另一头,刺史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