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凡钱穆等人站在刺史府门檐下，灯笼的火光在夜风中摇曳，将他们的脸庞映照得明明灭灭，心中各有所思。
府门前的甲士们正有条不紊地搬运着装满金银的箱子，一箱接一箱，好像永无止境。
一人看着忙碌的人群，不禁感叹道：“我这一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多装满金银的箱子。”
孔凡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轻笑道：“少将军这一招，确实高明啊。既得了民心，又给咱幽州筹集了这么多钱财。”
“拿自家娘舅开刀，他倒也真下得去手。”钱穆轻哼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质疑，转头对着孔凡说道，“孔大人，您说，那板子……”他没有说完，但眼中的意味已十分明显。
毕竟是仅剩的血亲了，他真下得去手？可同样是收受了富商的钱财，严惩别人，到了常生就区别对待？
孔凡微微皱眉，略微沉吟后缓缓开口：“咱们为人臣子，尽力辅佐便是。”
钱穆从对方的脸色中看到了些许担忧，他压低声音：“他今天能因为这个借口动手抄家，改天会不会……”
孔凡面色一凝，随后释然一笑：“你这嘴啊，真是想啥说啥。”二人相视一笑。
站在二人身后的其他官员，此刻都低头不语。自从经历了上次议事厅里的闹剧后，心中警惕了许多，不禁怀疑他们是否又在演戏给自己看。
…………
黄兴远远看着刺史府门前的几人，笑着招手道：“想看就过来看呗，正好我也有些话想给你们说。”
常生环视一周，悻悻然一笑，拍了拍趴在凳子上的常老五：“起来吧老五，这顿打，咱是一定要受的。”
常老五面露纠结，小声问道：“老爷，小的替您挨点儿也行啊。”
“说的什么混账话！本来收钱这事儿咱就不对，不过是挨顿打罢了，怕个求！”常生说着，抬腿将对方从凳子上踹下去，“起来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黄兴看着扶起凳子准备扒裤子趴上去的常生，笑着开口：“小舅先别急，忙活这么久了，先吃碗面。”说着，他回头对着朱建摆了摆手，继续道，“我刚吃了一碗，香的嘞。”
常生两手一抱拳：“谢少爷。”
黄兴接过面碗，来回搅动着，对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一众文武府官，轻声开口：“几位叔伯，要不要也来一碗？”
几人笑着摆了摆手，只有钱穆，一点儿也不客气，大步上前。他看着黄兴手里的大碗，嘿嘿一笑：“少将军，俺正好有点饿了。”
“钱将军若不嫌弃的话，给！”黄兴爽朗一笑，将碗递了过去，“今儿这面，还是我做的呢，做得多，吃完后面还有。”
钱穆狼吞虎咽，口中断断续续地赞叹道：“少将军这手艺……好吃！”
黄兴看着钱穆的吃相，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转头说道：“朱叔叔，让人给锅搬过来吧。”
“少爷可真是随性啊。”孔凡看着朱建大步离去的背影，意有所指地说道。
黄兴嘿嘿一笑：“今天下午，就这么三两个时辰，给咱们府库拉来了这么些钱财，心里高兴得很啊。”稍微一顿，他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有些阴冷，“你们心里，是不是觉着我不念旧情啊？是不是害怕我以后把刀挥向你们啊？”
几人心中一凝，慌忙跪拜：“属下不敢！”
黄兴拿袖子在石阶上轻轻扫了扫，随意地坐了上去：“说实话，那会儿话刚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毕竟是我小舅，你们说，这板子，打还是不打？”
钱穆偷偷瞥了孔凡一眼，意思再说：“你看，我没说错吧？”
黄兴看着面前几人，声音突然拔高：“可是我真的好恨那些人啊，尸位素餐！官商勾结！仗势欺人！”他指着常生怒喝道，“那人身上甚至还有常家的腰牌！”
“钱将军，你来说。让人拿着常府腰牌在街上横行无忌，该不该打？！”黄兴走到钱穆身旁，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
钱穆脑袋埋得更深了，嘴里面条还没嚼完，黄兴笑了笑，开口说道：“都紧张什么，我才十六岁，那么怕我干啥？”
几人心说：“要不你先把握在刀柄上的手松了再说？”
“我爹当年总给我说：兴儿啊，咱这点家底，都是得了百姓们的荫德。”他坐回石阶上，扫视众人，“他还说啊，说守家业其实也是很难的……”
黄兴的声音逐渐低沉，仿佛回到了当年坐在父亲怀里，听着他絮絮念的日子。
在场众人也感受到了黄兴情绪的变化，渐渐抬起了头，看着眼前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家主。
“我爹说，守业难，难就难在时刻保持清醒和警惕，不能让一时的贪念和私欲毁了这一切，半生基业啊，你们舍得么？”黄兴顿了顿，面色一沉，正色道，“所以，我不能容忍任何损害百姓利益的行为，你们明白么？”
“将军说的对，是俺们心胸狭隘了。”钱穆第一个开口表态，其他文武府官也纷纷附和。
黄兴打趣道：“钱叔叔这话，还文绉绉的嘛。”
见少年语气稍缓，钱穆嘿嘿笑了笑：“就学了点皮毛，皮毛。”
“孔大人，等这次收缴的钱财清点完毕，还得劳烦您拟一个章程，给大家发些过年的礼物，”黄兴笑着说，“虽然这都快二月了，还不太晚吧。”
孔凡点头应了一声，笑着摆了摆手：“不晚不晚。”
“好了，都起来吃面吧，”黄兴起身，拍了拍屁股，“对了，还有一件事。各位叔伯中，以后若是有谁犯了错，就跟今天一样。”
说着，他大步向前，趴到了台阶前那条板凳上：“小侄，替你们受一半。”
“少将军，使不得啊！”孔凡大声喊道。
常生第一个反应过来，慌忙上前想要扶起黄兴：“兴儿，小舅求你了，起来吧。”
黄兴摆了摆手，笑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您想让我做那无耻之人？”
“将军……”孔凡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叹。
黄兴趴在板凳上，抬起头看着面前众人：“都愣着干什么？吃面去啊，我亲手做的呢！”
“是！”钱穆应了一声，率先端起面碗大口吃了起来，其余众人也纷纷效仿。一时间，恢弘的府门前，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来人，伺候爷二十五大板！”黄兴嚎了一嗓子，满脸笑容看着大口吃面的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