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的马车宽敞高大,门旁挂着一块刻着“御”字的令牌,气派十足。
顾黎昭和方姑姑一起坐在马车上,手边放着一只梨花木做的药箱。
里面的东西她已经准备了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方姑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顾黎昭,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三姑娘如此年轻,就习得一手这么好的医术,不知是师从何人?”
顾黎昭颔首:“不敢有瞒姑姑,小女家里有一位长辈年轻时曾是医女,小女自幼跟随她左右,耳濡目染,经年累月,便学了些许。只是说来惭愧,小女只学了些皮毛,算不上好,只恐会误了皇后娘娘的时间。”
方姑姑轻笑两声:“三姑娘不必紧张,娘娘也只是想见识一下,好了有赏,便是不好,也不会罚的。”
顾黎昭闻言长舒一口气,在方姑姑看来就像是松了一口气。
关于这位三姑娘的传闻,近来晟都城里无人不知,方姑姑自然也是知晓的。
尤其是方才来的时候,听闻顾黎昭还在禁足,想来她这个嫡女在相府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好过。
原本碍于她逃婚那些事,皇后娘娘是不打算找她来的,可谁让那位开口了呢?
既然那个人说她好,那她必然有过人之处。
两人没有再说话,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晃得人昏昏欲睡。
待两人终于从马车上下来时,已经到了清宁宫外。
顾黎昭抬眼看了看宫门上的匾额,面色微凝。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进宫,眼前宫殿巍峨,楼阁秀丽,上一世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就在前些天一样,真切清晰。
方姑姑自从进了宫门后,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顾黎昭便也收敛心绪,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往里走。
远远地便看到寝殿外站着几个人,其中大多看起来都有些眼熟,待走近一看,其中一人竟是谢景昀。
其他几人皆是锦衣华服,气质清贵,长相与谢景昀或多或少有些许相似之处。
显然,这几位都是皇子之身。
谢景昀一眼就看到了顾黎昭,惊讶地瞪了瞪眼,下意识上前一步。
“昭儿?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一声“昭儿”一出口,其余几人对顾黎昭的身份依然猜的七七八八。
“方姑姑,这位便是你出宫寻来的神医?”几人中最年长的那人站出来问道。
方姑姑福身行礼:“回太子殿下,这位是相府三姑娘,皇后娘娘想见她一面,老奴便去把人带了来。”
顾黎昭连忙跟着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谢之珩是晟帝的长子,也是一早便定下的储君,晟帝对他甚是器重,给他安排的辅佐之师皆是大晟德高望重、品性忠正之人。
因此谢之珩虽然位高权重,但身上并无半点纨绔凌人气势,相比其他皇子,更显庄重沉稳。
只可惜,上一世他是谢景昀夺得帝位的最大阻碍,也是皇族中最早死在谢景昀手里的人。
想到这里,顾黎昭心下不免有些唏嘘。
“三姑娘不必多礼,既是母后请来的客人,那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
谢之珩微微抬手示意顾黎昭免礼,又朝寝殿的门看了一眼,眼神有些担忧。
方姑姑似是看出来他的心思,轻声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忧,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她说着又看了看一起等着的诸位皇子,朗声道:“眼下虽已开春,过了戌时风还是有些凉的,诸位殿下都先回去歇着吧,若是你们受了寒,娘娘又要担忧了。”
谢之珩闻言,心领神会,向方姑姑颔首致意:“既如此,那母后就交由姑姑照看了,孤晚上再来看她。”
说罢,他回身看了诸位皇子一眼,众人也纷纷向方姑姑行礼,跟在他身后一并离去。
谢景昀神情有些不甘,还想要再跟顾黎昭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人拉走了。
顾黎昭懒得看他,她本是出于好奇多看了谢之珩两眼,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却见人群中不显眼的角落里,竟有人和谢景昀一样,频频回首向她看来。
不同于谢景昀的急切和欲言又止,这个人是惊愕与疑惑,是打量和探究。
他面若冠玉,清俊温和,一眼看去便知是个性格温厚之人——
四皇子谢温珣,人如其名,在顾黎昭的记忆中,他确实是个善良亲厚之人,因为生母身份的问题,并未参与帝位之争。
后来大晟内乱,他便随母族的人回了南璃,直到顾黎昭坠楼而死,他都没有再出现在大晟。
不过上一世,顾黎昭和他并没有太多接触,甚至没有正式打过照面,按理说,他并不认识顾黎昭。
所以对于他那种奇怪的眼神,顾黎昭心下不禁有些不安:难不成她和谢温珣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渊源?
不等她细想,方姑姑便提醒她在门口稍候,自己进去通禀一声。
顾黎昭回神,点头应下,再回头去看谢之珩一行人时,他们已经走远,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方姑姑很快便出来,将顾黎昭领了进去。
云皇后正坐在软榻上,一手支撑着脑袋,手指轻轻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脸色略显暗沉,面上有倦怠忧虑之色。
顾黎昭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拜见皇后娘娘。”
云皇后闻言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勉强弯了弯唇角:“起吧。”
顾黎昭缓缓起身,就听云皇后问道:“本宫的情况,方姑姑都跟你说了?”
顾黎昭颔首:“大概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还需小女给娘娘切完脉。”
云皇后了然,懒懒地伸出一只手。
顾黎昭拿了一只丝绢制成的帕子搭在她手腕上,神色认真地号了号脉。
其实云皇后的病症她心里早已有了大致猜测,毕竟上一世就是她的药方治好了云皇后。
如今再给她切脉,不过是在验证自己所想,以免又出现像沈确那样与上一世有所出入的状况。
所幸,云皇后的病症并未改变,但是这病因似乎有些不同……
顾黎昭面色沉了沉,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深有其意地看了云皇后和方姑姑一眼。
二人当即会意,方姑姑挥挥手,屏退所有宫人,殿内只剩下她们三个。
云皇后轻声道:“说吧。”
“娘娘忧思过甚,本就血虚气躁,应该小心调理,好好休息才是,饮食方面就尤为重要。若是方便的话,近来不妨让清宁宫的人费点功夫,换成小厨房备菜。”
云皇后和方姑姑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自是明白其中的波诡云谲,瞬间便听懂了顾黎昭话中深意,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