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白呀,”刘署记长叹一声,“不是我不给,是我不能给呀。不瞒你说,正如你所说,具库里有粮食,可这是国库,粮食是属于国家的,是过了称、登过记的,上级随时都可能调拨!老百姓不能吃,你不能吃,我也不能吃!我下过死命令,没有我的亲笔签名,谁也不能动库。可有人偏要动,今天台上的两个人就动了,结果如何,还不是以身试法?我为啥死压着不让动呢?你知道,这次灾荒带有普遍性,是天灾,大半年没下雨,你全看见了。这只是其一,重要的是,苏联变修了,专与我们为敌,美帝国主义更是全面封锁,我们的国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敌人的坚船利炮摆到我们家门口了,虎视,随时都想打过来。我们的战士正在日夜坚守岗位,拼死守卫边疆,可你知道,他们也是人,他们不能没粮食吃。若是战士们吃不饱肚子,万一苏修打过来,万一美帝国主义打过来,他们却饿得眼冒金星,连枪都拿不动咋办?前几天,县里接到上级通知,紧急上调一百五十吨,就是直接运律大西北的,那儿是防修的前线。几天来,我一直忙活这事儿。越是谨防,越是出乱子。今天的事儿,你也看到了。不专z,真还不中哩!”白云天放下窝窝头,不再吃了。
“白大哥,”李医生问道,“你咋不吃哩?”不无嗔怪地白刘署记“振德,老白是谁?老白是你的老连长!别的不说,自打我认识眼。老白,老白啥时候跟咱开过口?今儿讨点粮食,也不是为自个,你就不能通融-下?
“唉,”刘署记停住嘴,思忖有顷,长叹一声,转向自云天,“得多少?”
“十吨!”白云天眼里放出光。
“老连长,你真是干大事的,狮“十吨?”刘署记倒吸一口凉气,子大开口啊!
“你给多少?
“这场雨下到全县,有没有墒情不是你一个社的事儿。即使配种,我也不能只配给你一个社。我配了,其他社咋办?虽说你是我的老连长,可这阵儿我是县委署记,是一县的父母官,不能只顾你一个社!“这话是哩!”白云天连连点头。
“这样吧,”刘署记拧会儿眉,“赶明儿我召开常委会,你也参加,顺便汇报一下战红旗人民公社全体社员群众前段时间抗击旱灾、大于共享主义的战斗积极性。我再通知粮库盘仓,看能调拨多少。具体数儿,我也定不下来!
“由!”
“这事儿急不得。动国库,我得打报告。理由嘛,让我想想……嗯,有了,就说是为了明年继续高产,必须改善良种,为各公社配发优质种子粮!”
“中中中!”白云天迭声说道,“这事儿拖不得,三夏快过完
“知道了。老连长,不瞒你说,我比你更急!成与不成,顶多三五天!”
“中,”白云天呵呵笑道,大疤飞扬,“老白赖在这儿,不走了!”拿起窝窝头咬一大口,将剩下的朝李医生扬了扬,“谢弟妹了!你这窝窝头,吃着香咧!”
韦光正然门熟路,大步流星地走进四棵杨,直接拐进大队部,拐进他曾经生活过大半年的小院落。
风扬隔窗子瞥到,急迎出来,伸手道:“韦署记,你来了!
韦光正却没伸手去握,而是黑沉着脸,径直走进屋子。风扬打个惊怔、跟进来,见韦光正已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赔上笑脸,站在前面,照旧不去挡住书署记看竹子的视线:“韦署记-
韦光正的目光果然瞄在外面的竹子上,没有睬他。风扬干站一会儿,想起茶水,转身去拿开水壶。
“不倒了!”韦光正冷冷说道,“我来问你,东方红大队有人分小锅,让社员开小灶,你知道不?”
“这……”风扬脸色变了,“知……知道,是青龙同志!”“你既知道,为何不加制止?”
这……”风扬在嗓子眼里咕噜一会儿,方才想到词儿,“韦署记,我原想制止来着。可后来一想,这事儿不大,没啥了不起的。大食堂断炊了,人都饿死了,青龙把锅分了,也算给社员们一条活路!”
”韦光正忽地站起来,猛敲桌子,“叫我咋个说哩!这“你呀你,事儿非常严重,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告诉你吧,你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儿,或者说,你制止过了,李青龙不听!
“咋……咋哩?”风扬的声音有些颤
“咋呷?”韦光正两手背在后面,在屋里来回走动,“你要是知道不说,就是包庇犯罪,只怕我也罩不住你!你是我全力护着的干部,我今儿来,谁也不带,先寻你,为的就是开脱你!我告诉你,这事儿捅上去了。有人告到县里,魏部长亲自打来电话,要抓典型,严厉查处!
魏部长说,山外头有人偷国库,有人外出讨饭,故意为共享主义抹黑但还没有人敢公然分锅,公然开小灶。开小灶的只有我们这个公社,只有你这个大队!魏部长说,眼下阶级斗争非常尖锐,个别地方出现反动势力复辟,开小灶就是复辟,是反对大食堂,是反对大跃进,是反对人民公社,是反对共享主义。魏部长还说,看在白署记的面子上,他至今尚未将此事汇报给刘署记,只让我先摸摸情况,看是否藏有阶级敌人,若是有,县上就派工作队进驻。风扬同志,你知道,只要县里派下工作队,你我挨不挨批不说,单说这村里,不死人是不中的!风扬顿觉事情严重起来,闷住头一声不响。
“说吧,咋回事儿?
“要叫我当队长,也得分锅。你看“有啥说哩,”风扬哑起嗓子,看,一年前,四棵杨总共是六百二十七人,按照往年比例,死的没有生的多,人数应该往上加。不到一年,村里大人姓子去掉百来个,这阵儿等死的还有好几个,要是吃的再赶不上,就得继续死人。再看看出生一年来全村只生出一个,可生下来没奶,活活饿死了。说是娘儿们,即使姑娘,这阵儿也不来红了。韦署记,咱都是人,心也都是肉长的我是小支书,你是大领导,咱咋能眼睁睁地看着村人活活饿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