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工钱太少

“你呀你,”韦光正紧皱眉头,“叫我昨个说哩!你我都是干部干部首先要站稳阶级立场,脑子里要时刻保持阶级斗争这根弦,万不能因为一时困难就站不稳脚跟。眼下,咱们国家面临的是最严重的考验,帝国主义封锁我们,修正主义卡我们的脖子,老天也与我们作对。全国到处闹灾荒,不是咱一个公社,是全国所有人都没东西吃。不怕你不信,刘署记这阵儿也在县官方的大食堂里吃,喝的是稀汤,的是糠窝头,是我亲眼看见哩。听刘署记说,别人不说,即使教员,一年来也没吃过一顿肉。教员最爱吃的就是红烧肉,可他老人家说,要等全国人民都有肉吃时,他才肯吃。风扬同志,教员都在与我们一道渡难关,咱咋能只顾自己哩?教员号召我们,要动员一切力量,战胜自然灾害,同时,更要坚定共享主义信念,抓住阶级斗争这根弦。前一阵我都讲清了,眼下重要的是过共享主义,吃食党就是过共享主义。有粮食,大家吃,要饿死,大家都饿死。只有这样,老百姓就都没个说的。

谁反对吃食堂,谁就是反对共享主义,谁就是我们的敌人!你看看,全县就你们这个村把锅分下去了,要是闹腾开,都分下去,修正主义不就在咱县复辟了吗?”

“那……你说咋办?”

“这个村里只有一户地主,人又疯了。因而,不可能是阶级敌人破坏。依我看,先帮助教育。今儿开个斗争会,让青龙同志深刻认识错误。我知道他,是贫农,根子正,只是一时思想松懈,见小利,忘大义,未能站稳脚跟,是可以帮助教育的。如果不中,再实行专有!”“韦署记,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住了,领导想咋整就咋整!是开全大队的群众会呢,还是小范围,只在四棵杨村?”

“你说呢?

“依我说,先开个生产队长批判会,让青龙同恋深刻反省,认真检查。要是他能认个错儿,也就算了。不究咋说,他也不是为自个。至于上面,韦署记,你的办法多,一定有法儿解释。要是青龙拒不认错,我们再开斗争会,你看中不?”

“你是支书,你说了算!"

当天晚上,东方红大队召开生产队长会,全体大队干部、几个村子的十几个队长全来了。风扬让李青龙认真检讨私自分锅的事,李青龙梗着脖子不肯认错,气得韦光正脸色乌青。

“沃日过你奶哩,”风扬急了,将青龙拉到院门外面,破口骂道“你这是和尚娃日石洞,硬顶硬哩!你长几颗脑袋,敢往风头上撞?你看韦署记好说话,是不?你给我听着,这事儿闹得大哩,要不是我说好话,今儿开的就是群众斗争大会,你就得跟当年宗庵一样跪在台子上!这阵儿啥也不说了,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在韦署记跟前服个软,认个错,就说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走到修正主义歪路上去了等等,随便扯几句,让署记消消气!我再帮个腔,求求情,让韦署记替你写个深刻检查,交到县里。只婴认识得深,这事儿或能搪塞过去。”顿一会儿,语重心长,“青龙呀,你是明白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呀!不究咋说,是你战居理,官方只让收锅,没让发锅,你偏就一声不吭发下去了,这是摆明和官方唱对台戏!不要说韦署记,即使换个别人,谁能高兴?"

“我说风扬,”青龙梗着脖子道,“官方也没说让人饿死,人咋就饿死哩?我虽是庄稼汉,可官方的事儿也算晓得不少。你查查看,官方哪一条写着让咱这些当干部的看着老百姓饿死而袖手不管?打下的粮食都交公了,这阵儿闹粮荒,你又拉回来多少?公粮不说了,我的提留呢?那是社员们的!大锅里没东西吃,小锅都收走,任凭大家饿死,也不准老百姓家里冒烟,有个天理没?你再看看,官方这些年做的都是些啥鸡扒事?别的不说,就说这大炼钢铁,开始时修土炉,土炉修好了、树砍光了、铁也炼出来了,可一夜之间,全扔了!扔了,为的是修高炉。为修高炉,地里的庄稼不要了,麦也不种了,因为这些是芝麻,高炉是西瓜。可西瓜哩?说不要,国家就不要了,官方也不要了。这阵儿,全丢了。咱的小芝麻没了,国家的大西瓜也没了!你说说看,你们的理在哪儿?”

“你……你你你……”风扬气得说不出话来。“唉,不说了!”青龙长叹一声,“我敢发锅,就不打算活!反正要饿死,咋死一个样!风扬,你听着,打今儿起,你当你的万支书,我当我的李青龙,咱俩互不搭界儿。我做下的事儿、我一人揽着,跟你没关系,跟四队人没关系,跟咱四棵杨也没关系!这阵儿,做也做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想让我服软,你这是月黑头日石女,根本就找不到门儿!”

“沃日过你奶哩,”风扬跺着脚,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头骡子,把官方看成稀屎蛋了!丑话我已说过了,听不听在你!这阵儿,你只能做一件事,马上给我滚进屋里,老老实实向韦署记认个错儿,甭在这儿犯神经!”

风扬狠狠瞪他一眼,顾自走进屋里,朝韦光正呵呵笑道:“韦署记,这小子心里早通了,就是嘴犟。我让他先在外头抽锅烟,待会儿再作检查。咱先扯点别的事儿岔巴岔巴,顺便让他想个深刻词儿!”

“谁说我通了?”风扬的话音还没落地,青龙已经抢进屋子,扫他一眼,目光落在韦光正身上,“韦署记,我想当着众位的面,问你一个明白理儿。待我问完,你要杀要别,随便!想当初,交公粮时,你们要我们把打下的粮食全交公。我们不肯交,你们说,吃食堂是过共享主义,粮食是全国人民的,放在哪儿一个样。既然放在哪儿一个样,为啥放在生产队的仓库就不中,非要放进大粮库里不可?不究咋说,我们仍旧听信你们的话,把粮食放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