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懿姝沉思了片刻说,“我今日若是不进宫为你求情,那么父皇是不是要选的刀就是你了?”
沈晏摇头,“不会是我!陛下需要的是性子耿直的武将,若不是我疏忽让杜文卿给你传信,你也不会入宫为我求情,也不会……”
“这未必是坏事。”懿姝骤然打断他的自责,她凑近沈晏,将额头贴到沈晏的额头上,“还在烧,你有没有哪里难受?要不要喝水?”
沈晏听到这温柔的关心,眼泪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来。
懿姝翻身下床,为他倒了水,喂他喝完后,又躺了下来。
好一会她才轻轻地说:“别担心。”
“我要走的路,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步步艰险,想要成功,就必须要付出些什么。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名声这样的东西,我不在意。”
“你说的那些违背良心、背锅挡刀之类的话是未来会遇到的事,该怎么解决,遇到再说,现在担忧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而且,父皇其实也没给我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不是吗?”
最坏的结果,有她前世的结果坏吗?
懿姝唇边徐徐绽起微笑,“我觉得还好,因为最起码有你在,能让我躲避掉很多未知的风险,所以这条路,我并不惧怕。”
这样的话让沈晏内心酸软,他握住懿姝的手,并没有强势,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才轻轻的说:“我冷。”
懿姝叹了口气,将人揽在了怀中,怀里抱着的人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加上他低烧传来的温度,熏得她渐渐生了困意。
她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睡吧!”
沈晏这一日过得身心俱疲,再加上发烧,终觉得疲倦了,在懿姝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下,渐渐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懿姝见他睡了,也就跟着睡了。
她醒来时,天已快亮,她摸了沈晏的头,感觉温度降了下去,才悄然离开。
2
武成帝刚下朝,就听冯毅禀报懿姝求见,已在建章宫等候多时了。
武成帝抬了抬眸,“回建章宫。”
去了侧殿,他直接上了软榻,拧了拧眉心,略显疲惫,“今日怎么入宫这么早?你也别站着了,坐吧!”
懿姝这才坐了下来,说:“昨日儿臣问父皇的三个问题都已有了答案,也不知道对不对。”
武成帝淡淡地说,“你说说看。”
懿姝说:“第一个问题,父皇说的是为官之道,若是儿臣愚笨,还不愿意雕琢,不如就呆在公主府中做个闲散的公主,还能平安度过一生。”
武成帝点了点头,“那你如何想?又准备怎么做?”
懿姝道:“父皇既然让沈大人做儿臣的公主傅,那儿臣愿意潜心跟夫子学习。”
武成帝:“那第二个问题呢?”
懿姝说道:“夫子让儿臣代他向陛下请罪,是他没有做好公主傅职责内的事,这是夫子写的折子,让儿臣代为呈奏。”
冯毅连忙接过,递给了武成帝。
这折子是参韦衡的折子,将昨日他的言语列了三罪,并表明此人并不适合担任公主友一职,还请殿下将他调离。
这样的折子沈晏是知道告不了韦衡,也无法将他调离的,他的目的也不在于此,而是要给武成帝一个态度。
武成帝看完后神色淡淡的,将奏折随手放在了桌案的一处,说道:“你回去对沈晏说,朕知道了,不要大惊小怪的,总要给新人一些历练的机会,才知道究竟合适不合适。”
懿姝听武成帝如此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还未到与韦家翻脸的时刻,当下应了。
“那第三个问题你如何想?”
懿姝说道:“儿臣愚钝,起初没有想通,后来经夫子解释才明白父皇对儿臣的一片苦心。儿臣是公主,不是寻常百姓,注定身上要担负责任的。”
“嫁与他人,命运受外人波连,委实不值。父皇才是儿臣的血脉至亲,若要搏一个未来,儿臣愿为皇家,为父皇一搏,不愿为外人而搏!”
武成帝叹了一口气,“皇家儿女、百姓儿女各人有个人的难处,都是不容易的。你现在这般想,让父皇松了一口气,可也心疼你。”
懿姝说:“儿臣有罪,以前一直任性,没有看出父皇的良苦用心,昨日才分明。父皇说儿臣想清楚了这三个问题再去选择,儿臣还是选择第二条路,儿臣愿为父皇的刀,为父皇拼荆斩棘!”
武成帝默然半晌,“你可知这路的艰险?”
“夫子已对儿臣言明,儿臣不惧!”
武成帝喟叹一声,“儿女之中,你最像我,可惜你不是皇子,你心里也别怪朕。朕年纪也大了,精力也不如从前了,真的累了,现在也只能靠你了。”
“儿臣不会嫁人!也不要什么权利!父皇不管要做什么,儿臣愿做父皇的先锋!”
“好,好,好!你也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父皇总是会保你的!”
懿姝点头,“儿臣信父皇。”
武成帝又絮絮地说了以前的好多事,说得懿姝心中酸软一片。
他父皇想要的,她应承了,如了她父皇的意。
可这是在怀疑、忌惮、谋算下成的。
她很想对他的父皇说,不要疑心我,不要忌惮我,不要这样逼我。我是你的亲女,是你一手带大的女儿,直接说出来,我也会去做的!
他让她卸甲,她卸了!
他让她不同官员有所往来,她将自己关在公主府五年!
他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她都受了,可她也会痛!
为那不再纯粹的亲情所带来的伤害,一步步痛到深处,只余麻木。
前世,她或许是笨,没有办法看清这样朝局。
可作为她父亲的武成帝,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入韦家这个虎狼之窝,而没有一句提醒吗?
她真的很想知道在前世,她的父皇在答应她嫁给韦家这样的虎狼之窝时,心里在谋算着什么。
长久的沉默后,武成帝对冯毅说:“将参韩慎的奏折呈上来!”